少年温吞的想了想说:“灵儿姐姐,你说的和御影哥哥长得很像的‘他’,那个天族的姐夫吗,他就是天君吧?”

“是,那你恨他吗。”

少年说:“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懂。我不怎么恨他,因为我觉得他并没有对魔族做什么卑鄙无耻的事情。不过,即使不恨他却要杀死他,这就是敌人。对他来说,我们也是一样的。”

我惊讶于少年的这份豁达的情怀,我问他:“那你知道神魔为什么会成为敌人吗?旎”

少年搔搔头,认真的想了想:“啊?相互看不爽吧,就像鳝鱼和鲱鱼永远不能成为朋友,鲟鱼和鲶鱼一见面就打得要死,因为生活方式,生活习性不一样所以无法容忍对方。可是我们没有办法判断究竟哪一种鱼是对是错,不是吗?”

我垂下目光:“好,你能这样想很好,不管做鳝鱼还是鲱鱼,就算只有你一个活下去也没关系。你一定要活下去,快逃吧!”

少年却慢慢的从我的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我们魔族五十万将士,死者有,伤者有,但是无一降卒。”

我凛声道:“这是命令!鞅”

少年一句话不说,拾起地上的武器朝着殿门外奔了出去。我不知道他是去拼命了,还是去投降了。但是他走到殿门的时候,忽然定住了。

少年抖着嗓子喊了一声:“御影哥哥?”

这一声叫的虽然轻微,但是我听得真切!那一刻,我竟然恍惚的以为真的是他。我惊得一个踉跄差点从床上摔了下来。

外面沉默了许久之后,只听见一个低沉醇厚的男音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我只觉得我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来了,他承认了!?

少年向他举起了剑,坚定的说:“不,你不是……”

少年还没有来得及挥剑,就被一拳重重的击在腹部,身体高高的飞起然后重重的摔在墙上,晕死过去了。

虽然我知道华胥并没有下杀手,但是,我的心还是一阵猛地揪紧了。

华胥步履从容的绕过屏风,不疾不徐的将的长袍脱下,以免长袍沾上的风雪冻着我。然后走到我的床前,坐下。

他素来性子沉稳,跟我不一样。就算是伸手可及的幸福摆在他的眼前,他都会将自己的情绪掩饰得很好。

他坐在我的床边上,用手顺了顺我因为生产而凌乱的铺在枕边的长发,眸色愈发的深邃了,声音却一丝抑制不住的喜悦:“本来以为可以赶早了,没想到我还是来晚了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他吻住了,这个吻很温柔。我在心里想好的即不有失颜面,又能恰到好处的惹怒他的话来,全都被这个温柔的亲吻融化了。

我懵了,我不是应该表示愤怒,然后对他大发雷霆,然后我们一直冷战到我身体恢复为止吗?可是他的心情,现在看起来非常的好,一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样子,我想要单方面的吵架是根本吵不起来的。

他品尝了红唇之后他好像还未满足,然后辗转到脸上,舔舐我脸上未干的泪痕。

我推搡着他:“别……别这样……我刚生完孩子……”

他温柔的注视着我的眼睛,好像要哄我:“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漠然道:“男孩。”

他的眸子亮了起来,微微一笑:“好!夫人辛苦了!儿子名字取了吗,小名有没有?”

虽然我对他若无其事的走进灼华殿的态度十分的生气,但是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和他争什么了,我想,也许是生孩子耗费了我太多的体力。

我轻叹了一声:“你就不问孩子在哪儿吗?”

华胥一边拿着热毛巾,一边为我擦脸:“不过是被你藏起来罢了,儿子肯定不会有危险。就算我问了,你也不会说,反正我总会找到儿子的,现在何必要跟你争吵,惹你发火。你已经是我的了!”

这分明就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难怪他心情这么好。我用力的抓住了他的手,因为身上本来就没多少力气,抓着他的手都抓不住,反而是在我的手滑落的一刻,他反手抓住了我。

他轻柔的说:“夫人,你可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我本来想骂他不要脸,可是还没有开口,眼泪就先流出来了:“停手吧,你赢了……”

他心疼的掠去我眼角的泪水,掷地有声的说了一个字:“好!”

我愣了。这次他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从前他不是说什么都不肯休战吗?

我忽然觉得好讽刺:“华胥,如果我早跟你说这句话,朱彦是不是就不会死,魔族是不是也不会落到今天的这种地步?”

华胥动作轻柔的仔细的用锦被把我裹好,然后将我连人带被子一齐打横抱起:“你不要太自责,我灭掉魔族是因为魔族胡作非为。整个魔族的倨傲的秉性简直和你一模一样,不彻底的打垮就永远都无法征服。还有,朱彦没有死,我将他秘密的关押起来了。”/p

我蓦地瞪大眼睛望着他。

华胥此时心情很好,于是多与我解释了一句:“朱彦若是死了,你肯定会恨我一辈子。而你永远都不会再离开魔族了,也不可能安心的留在我的身边,我怎么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我的心里忽然对他生出了一丝感激。

华胥又将一个梦境融入我的脑子里:“乖,再睡一觉,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等你身体恢复了再说,恩?”

我努力的抵挡着困意,硬撑着睁开眼睛:“你要带我去哪里?”

华胥唇角微扬起:“带你回天宫。”

我听到了自己磨牙的声音。

华胥显然也是听到了,他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消失了,终于忍不住开了口:“灵枢,不要恨我。凭良心讲,今天我对你做的事情,不正是你曾经想对我做的事情吗?你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在七重天幽会的时候,你跟我说过什么?你说你想踏平天族,废了我的天君之位,然后跟我在一起。现在想想,你还真是彪悍得有些骇人。哼,完全不像一个女人说出来的话。也许你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女人,只是碰巧性别是‘女’罢了。”

我的脸红了。还很认真的想了一想,如果今天是我踏平了天族将他掳走了,那这个画面似乎有些尴尬。我是个女人尚且会觉得屈辱,更何况他是个男人。

这么想着,我也就不再纠结了,安心的在他的怀里睡去。明天要走的路,明天再说。

这一次,华胥没有把我安置在七重天的桃花林,而是把我光明正大的接进了金蟾宫,并且让我享受着天族贵客的最高礼遇,因为华胥帮我澄清了弑杀颛顼天君的罪名,替罪羊当然是叛族的洛神婉素。

华胥让我这么高调的住进了金蟾宫,自然就不能随意的踏进我的寝宫了。以至于我住在金蟾宫闲得发慌,又过起了左手和右手下棋的日子。

只是,我知道,每天晚上在我入睡之后,华胥都会悄悄的翻窗户,整个晚上都搂着我睡觉。我大约只是朦朦胧胧有点意识。不过,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床褥都是凹下去的,还带着微微的余温。

这天晚上,掌灯的宫女刚刚退下,我的被子还没捂热,一片白衣就借着月光从窗户翻了进来。

我用法力悄悄一探,是华胥。于是就将心放了下来,继续睡。

他脱了鞋子和外衣,然后就钻进了被子里,将我搂进了怀里。

我并不想和他说话,生怕自己控制不住言辞会激怒他,所以我继续装睡。

我感觉到他的胸膛渐渐地热了起来,我被热气熏得脸颊渐渐的浮起了红云。我不舒服的挣扎了一下,他却将我搂得更紧了。

他哑声道:“不要动。”

我蓦地睁开了眼睛:“现在不行。”

华胥深吸一口气,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跟我说说话吧。”

我想此刻能够让他迅速冷下来的只有这个话题了:“你打算怎么处置魔族?”

果然,冷却的效果十分的显著。

华胥沉声道:“魔族会变成第二个人间,天族分派土地神下去管辖各个领地。魔族的皇室和魔尊都将不存在了。这几天我一直都在忙着分封领地的事情,每天晚上我来到的时候,你都已经睡着了。今天我好不容易来早了点,你却又跟我装睡。”

我问道:“伏烛也同意了吗?”

华胥搂着我,指间绕着我的长发:“这由不得他。魔族的已经送上降书议和,并且,魔族同意了你来天族和亲,三天之后,我们设宴公布婚讯。等你的身体好了之后,我们在举行婚礼,好不好?”

我沉默着。这就意味着我要跟以前的日子告别了吗?我早就过惯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日子,在天宫里守着夫君的日子,我能熬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