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一夜就算是轩辕熙也是觉得很累了,秦璇让永禄伺候着他去了宫里的景德殿用膳休息,她则是坐在床榻边,静静的看着景千曜。

比起昨天早上看到的他,今儿的脸色很显然是好了许多,这已经说明,他体内的毒已经被清理干净。

手指按在他的手腕内侧,好一会才收回手,心里也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她想的很多,但是无一例外就是被下毒,只是却始终都没有想到,那毒居然会流窜进脑补,虽说在大周生活了近二十年,但是对于大脑始终还存在于现代人的思想,针对脑部的病症她知晓不少,却不知道居然有毒是专门针对大脑的。

如今想来,她的思想还真的是局限了,若不是二哥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夜色渐渐阴暗下来,外面休息好的春诗送来了晚膳,秦璇却不是太想吃。

“撤下去你们用了吧,本宫现在还不饿,等晚上用点宵夜,准备些易于消化的,等皇上醒来的时候就送上来。”

“是,娘娘!”

因为放下心,她的神情涌上了囤积许久的疲惫,脸色也有些难看。

这些日子的劳累,看来要用好几个月才能恢复过来。

让人去书房取了一本书,她就走到旁边的桌上静静的看起来。

寝殿内已经燃起了灯烛,殿内一片寂静。

即将进入十月,空气都变得冰凉,秦璇点炉鼎一般都是在进入十一月中旬才开始,但是却因为景千曜身子很不好,这才九月里燃起了炭炉。

期间偶尔有宫侍上前来拨弄一下炉鼎,她也会时不时的看向外面那渐渐阴沉下来的天儿,不知道是否要下雨,总觉得外面云层压的人心里有些发慌。

将书册扣在桌上,她起身走到窗边,外面已经有宫侍开始收拾那些摆放在院子里的花,都要挪进抄手游廊里,春诗和冬赋从外面走过来,看到她福身笑道:“娘娘,这天儿阴沉的厉害,指不定今儿就要有一场暴雨,不若将宫里的炭炉再加一尊可好?”

“不用了。”她轻轻的摇头,然后看着那天际蔓延至远方,无边无际的云层,道:“这眼瞅着就要穿冬衣了,今年的冬衣,内务府呢准备好了?”

“奴婢还不清楚,往年都是要十月初十才开始发放冬衣,或许是今年可能要比往年冷?娘娘才有些着急?”

“倒也不急。”她看着她们两个,好一会才笑道:“你们年纪也不小了,可曾想过出宫?”

春诗低头敛眉苦笑,“娘娘,奴婢家中已经没有亲人了,就不出宫了,奴婢想着就这样伺候着娘娘,若是出宫,也不见得就会比在宫里轻松,而且在娘娘身边,奴婢觉得很好,好吃的好喝的,而且娘娘也不苛责咱们,何必要出去。”

冬赋也是这般想的,话说当初进宫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出去。

这头刚说完,就外面就有豆大的雨滴砸落到地面上,溅起一圈泥土然后翻滚着落地。

没过多久,地面已经一片透湿,还有水洼囤积。

这场雨很大,能见度都低得很,面前的雨幕,却让秦璇觉得心情都平静下来了。

“娘娘,这场雨很大,湿气也很重,窗子关上吗?免得让殿内沾染上潮气。”

她点点头,然后抬手将窗户从里面关上,回身准备去看书,却发现自己被一双视线盯着。

她瞬然转头看向床榻,映入视线的是景千曜那枯瘦的脸颊带着一抹温和的笑容。

疾步上前,坐在床边,“皇上,您终于醒了。”

景千曜醒了有一会了,看着她站在窗边,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衣衫,原本很是曼妙的身子,此时却变得有些过于瘦弱,而当她的脸出现,他的心都觉得发疼,在自己病重的这些日子,她也不好过,现在好似弱不禁风一般。

“你瘦了许多。”抬抬手想要抚上她的脸颊,却发现身子绵软的根本就抬不起来。

秦璇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轻轻的摩挲,“别说我,皇上不是也一样,现在觉得怎样,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朕没事,就是觉得全身困乏。”他轻声安慰。

“困乏现在也别睡下,我让人炖了参汤,喝下一碗再休息好不好?”

景千曜腹中并无半点饥饿状态,但是看着她带着希望的眼神,还是点点头应了。

秦璇这才赶忙打开殿门,让人传膳。

皇上醒来的消息也因为这碗参汤很快就传开了,即使是天降暴雨,也依旧是让景家的王爷全部都到了,十七和十九也不例外。

从春诗手中接过参汤,她吹了吹,然后送到他嘴边,“慢点喝,稍微有些汤,不过你身子现在很糟糕,多喝点慢慢的养养元气,等到能起身的时候,也能恢复的快一点,里面我加了几样别的温阳的药材,别担心你身子好的慢。”

就着她的手,一点点的喝下那碗汤药,温热的液体划入身体的五脏六腑,让他泛凉的身子也渐渐的涌起一股暖意。

喝完之后,身子就涌上困乏。

秦璇见状,给他拉了拉身上的锦被,轻声道:“天儿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二哥说你的毒已经给完全拔除了,不过想要走动还要三五日的时间,想要完全恢复,今年冬天好好的静养,明年夏天就会没事的,皇上也别担心身子落下什么症状,有二哥在,你不会有事的。”

“朕知道,你别担心了。明扬和明珠呢?”

“他们都在皇祖母那里,这些日子你病着,我也没时间照顾他们,现在外面已经下起了暴雨,皇祖母就算知道你身子没事了,也不能冒着雨赶过来。”

“不过来也好,免得让皇祖母看到朕这个样子跟着担心。时间也不早了,瞧你这些日子也让朕拖累的不轻,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知道了,你先睡吧,别担心我,我再不好,也比你这边要好上许多。”

他点点头,然后闭上眼,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在床榻边坐着看了她很久,秦璇才站起身,走出寝宫。

外面,永禄走上前,低声道:“娘娘,几位王爷听闻皇上醒过来,都已经在正殿候着了。”

秦璇勾唇笑的银魂,然后对春诗等人道:“更衣。”

换了一套衣裳,外面裹着一件披风,带着侍女,顺着抄手游廊,往正殿去了。

走进来的的时候,几位王爷正在低声的说着话,或许是声音不低,而是被外面暴雨的声音遮掩下去很多。

“见过皇后娘娘。”

“免了,都坐吧。”

“谢娘娘。”

坐下后,十九看着秦璇,问道:“皇嫂,皇兄真的醒了吗?”

“是啊,醒了有小半个时辰了,不过也因为太过虚弱,现在睡下了,这几日身子需要精心的调养,想要临朝,还是要等小半个月的。”

她一说完,很明显这些人都松了一口气。

“皇上若是再这样,本王这边可是就受不住了。”景千曜含笑说道,修长的手指摸着手边的茶碗,好似抚摸着一个美人儿一般。

“自皇上病重以来的这些日子,本宫也知道王爷的辛苦,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除了皇上,能撑起整个大周朝堂的,也就只有你了。”

“娘娘过誉了。”成亲王拱手笑了笑。

“不过,现在皇上醒了,那些不经查证就枉议本宫要连同秦家谋夺大周江山的长舌之人,本宫也该收拾收拾了,本宫不想查那背后到底是谁率先放出这则消息的,不过,既然他敢放,本宫就干杀,他若是真的有能耐,就让全天下的人都这般非议本宫,那本宫就不在乎杀光天下人,本宫倒是要看看,是他的嘴皮子快,还是本宫的剑快。”

谦王爷的眉峰微微的皱起,外面的传言他自然也是知道的很清楚,但是皇后娘娘这带着血腥的话语,让他也多少的不舒服。

“娘娘,毕竟是些无知之人,皇上病倒的突然,有些人说这样的话,也是因为有前车之鉴,娘娘还请慎重。”

“本宫知道谦王的意思,只是他们不该当本宫是个软柿子,无知之人?既然无知,就没有资格踏足朝堂。谦王可曾想过,若是这件事真的被采纳,其后果的严重性?”

谦王爷平时的爱好不多,但是对于朝堂却并不是很想涉足,不过这也并不能说,他就什么都不懂。

若是真的不懂,如何能在那种夺储之争存活下来,这种事并不是你不参与,别人就能看着你独身事外。

“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好在现在并没有发生,而且皇上也是大病初愈,何必要在动干戈。”

秦璇并没有生气,而是多少了解这位谦王爷的性子,她明白,对方并不是心中有鬼,而是真的心存一些善念。

只是她的性子,有些不好,锱铢必较,瑕疵必报。

“谦王可保证,本宫绕过了他们这一次,就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不敢。”

“那谦王又可知晓,若是真的饶了他们,那隐在暗处的人就不会再次采取行动?”

“不知。”

“谦王很少涉足朝堂,性情淡泊,对于这一点本宫是很钦佩的,但是这一次,他们确实绕不得,只因为本宫现在没出事,就要饶了他们?若是本宫和秦家真的出事了,秦家军势必会被冠上谋朝篡位的泼天大罪,其结果会导致东曷举兵来犯,边关不保,届时东曷大军会直捣京师,届时大周就会成为地狱,人言可畏,说说东家的鸡被西家偷了或许还是小事,但身为朝廷重臣,再没有查明事情的状态下,公然诬陷当朝皇后,这可不是小打小闹。”

说完,她看向旁边正唇角含笑,似乎正在看热闹的成亲王,道:“王爷想必心中有数。”

“自然,娘娘可是要名单?”成亲王看着她,眼底有一抹心疼。

“一个不漏全部都交给本宫,入宫多年,本宫自认做得还是很恪尽职守的,从来没有染指过朝堂,如今不过是皇上病重,居然心怀叵测,意图颠覆我大周的江山,绝对轻饶不得。”

最后四个字被秦璇说的有些阴厉,让在场的成亲王以及淳王之外的众人,全部都变的凝重起来。

“既然没事,诸位王爷就先回府吧,皇上这几日静养,不便面见,五日后你们再来,到时候就会没事的。”

“是。”

等他们都离开,永禄上前搀扶着秦璇站起身,扶着她往后殿去了。

“娘娘,夜深了,您今儿还没有用过半点膳食,小厨房里蹲着汤和几样小菜,多少用一些吧。”

秦璇点点头,“那就让他们去准备吧,你们这些日子也跟着吃了不少的苦,今晚也回去早些休息,看来今年的封红要给你们装的厚一些。”

“哎哟,那奴才就现在这里谢过娘娘了。”

第二天一大早,秦璇去寝宫看望了景千曜,见他的起色日渐好转,这才等他睡下往福寿宫去了。

来到福寿宫,景明扬已经去上书房读书了,只有太皇太后坐在宽敞的美人榻上,正在和谈嬷嬷说话,旁边还有一个正在呼呼大睡的景明珠。

听到外面有人通报说是皇后娘娘驾到,太皇太后悬着多日的心这才放下了。

“璇儿给皇祖母请安。”

“起来吧,今儿还下着雨,你就等雨停再过来也不晚,孩子在哀家这里,你一切放心。”

秦璇笑着上前,在她旁边坐下,看到女儿过着小被子,抱着小拳头睡得正香,丝毫没有想到如今的宫里正要经历一番腥风血雨。

“璇儿怎么会不放心,只是再放心,这该想念的时候还是要想念的,皇祖母想必心中也有数,皇上已经脱离危险,这些日子倒是让皇祖母跟着担心了,现在一切都好了,这才过来看看您。”

“挺过去就好,明珠还好,明扬那孩子可是想的很多,这些日子也是板着小脸闷闷不乐的。”

秦璇笑着点头,然后对谈嬷嬷道:“嬷嬷带着公主去休息吧,本宫有事要和皇祖母说说。”

“是,老奴告退。”谈嬷嬷上前,小心翼翼的抱着景明珠,然后往后殿去了。

她给太皇太后倒了一杯茶,然后低声道:“前朝的事情想必皇祖母心中有数,在这种时候敢趁机作乱的人,必定都是怀有异心的,我想趁着这次机会,将那些人全部拔掉,皇祖母意下如何?”

太皇太后想了想,然后看着她道:“前朝的是,哀家早就不插手了,这次事情太过凶险,若不是辰儿在那边撑得住,恐怕你和秦家这次难逃一劫,这件事你和皇上商量着办,哀家是不会有异议的。”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皇祖母您真好。”

“支持你就是好?”太皇太后娇宠的点了点她的眉心,“是你这个孩子让哀家喜欢,从进宫这些年,任何事都不会瞒着哀家,当年先帝和已故的陈氏都从来没有像你这般事事要皇祖母给你个定心丸,虽说哀家常年礼佛,他们却也真的能不来看哀家,若是有心,哀家还能把他们赶出去不成,说到底也是哀家的亲骨肉。”

曾经的先帝嘴上孝顺,三五不时的都要来请安,哪怕是她不见,他也要仔细的叮嘱福寿宫的人好生的伺候着。

其实她要的本就不多,无非就是真心的孝顺,而不是将她这般高高的供起来,她还没死,就似乎已经把她看成一副牌位了。

祖孙两人就在这里说着闲话,大多数都是有关朝堂和景千曜以及太子和公主的。

一直到午时初,景明扬回来了。

当看到正坐在殿内的秦璇是,他顿时露出一抹可爱的笑容,飞奔着冲到她身边。

“母后,您来了。”终于看到母后了,只是这才多久没见,母后居然瘦得厉害,“母后,您是不是没有照顾好自己,都瘦得厉害,早知道儿臣就在栖凤宫看着母后了。”

秦璇将他拉到自己和太皇太后中间坐下,“虽说是瘦了些许,也不过就是累的,过两个月就会补回来的,倒是你,在老祖宗这里可听话?”

“自然是听话的,儿臣都已经是兄长了,要给妹妹做表率,不信您问老祖宗。”

太皇太后笑的合不拢嘴,把景明扬搂在怀里,连声道:“是是是,咱们的明扬是最听话的孩子,老祖宗可是疼爱的紧呢。”

景明扬冲着母后扬了扬小下巴,然后赶忙问道:“母后,父皇身子可好了?”

“已经没事了,再修养数日就可以上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