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渁竞天换上黑衣蒙了头脸跳上屋脊,在暗处无声奔跑着。近半个时辰,才到了目的地。

这还是托了那御赐宅子地段不好的福,若是夹在达官显贵里,怕不得再多一个时辰跑路啊,而且,还要提防各家护院护卫。

京城,真心的大。

渁竞天潜入院子,按着京城宅子的大致布局走,很快找到目的地,听到里头的呼吸声,先落地在一边花坛里摸了块砌边儿的鹅卵石投进去,等屋里人惊醒低声问:“谁?”

渁竞天一边从半开窗户往里翻,一边低低道:“渁竞天。”

那人似乎吃了一惊,哐当一声,什么东西掉在地上,接着屋里豆大油灯被挑亮,火苗子蹭的一下拔高。

二十七八岁模样的青年男子匆忙穿好外衣,又惊又喜:“寨主。”又端来几只蜡烛点燃放好。

渁竞天低头扫眼地板上扔着的匕首,皱眉道:“既然如此防备,为何这院里连个护卫或者值夜人都没有?”

余招财清浅笑道:“之前是有的,自从寨主来京,我知道寨主会跟我联系,但又不能走明面,便将人都遣到外院去了。”

渁竞天随便坐到一张椅子上,笑:“才两进的宅子,还分什么内外,这比你老家宅子可小太多。”

余招财也笑:“这可是京城,寸土寸金,老家宅子未必能换来这二进的呢。”一边说一边也不避讳的从床头柜子后的暗格里取来厚厚一沓本子,恭恭敬敬放在渁竞天面前:“寨主,这是账册,您先过目。”

余招财,不是淦州人,却是汀州境内邻近淦州的安城人士。一听这名字,就知道这人是做什么的,富商。渁竞天的生意伙伴。

与余招财的相识,渁竞天总觉得是上天白送自己的机遇。

那时候,她生下渁朝儿,铁血手段统一苍牙山,终于能安心调养身体。渁朝儿早产,跟只小猫似的,哭都哭不大声。渁竞天打听得汀州安城有位神医,尤擅早产儿的调养,便乔装打扮来求医。

救子心切,渁竞天带着渁朝儿和十几手下尽力赶路,到得安城附近,已是深夜,便寻了一家路边孤零零的客栈投了。

黑店。一开始,他们便看了出来,但他们会怕?又不是淦州,众人只想客栈不惹他们便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若不长眼惹了他们,他们仍旧走他们的,不过走之前顺手拆了这店便是。

那黑店竟然真没冲他们动手。几个手下却是怒了,这是看不上爷们儿身价呢?憋气得想黑吃黑。摸到掌柜那里,谁知却探听到他们正谋一件大事,还跟他们苍牙山有关系。

争家产的老掉牙故事。却说安城第一富余老爷,俩儿子,长子是前头媳妇的,样样拔尖儿,理所当然不招没了亲娘变后爹的亲爹待见。小儿子,后头媳妇生的,是余首富的老儿子,吃喝玩乐一事无成。余首富偌大的家业当然要儿子接班。大儿子给一百挣二百,小儿子给一百赔三百。然后,大儿子成了小儿子的眼中钉肉中刺非拔不可。

小儿子唆使余首富把大儿子一家赶出去,自己独占家业。本来耳根子软的余首富却犹豫了。没办法,小儿子实在太会败,他倒是想给他挣一辈子养着他,可是,他活得过小儿子?余首富便有了别的想法,想把大儿子变成小儿子的管家,大的挣钱,小的败家。他觉得这样挺好,他还能培养小儿子的儿子经商再接班。

小儿子没余首富那么乐观,他觉得他爹不在那一天,就是老大翻脸的时候,或者说,他便宜大哥经商那么厉害,他连账本都看不懂,让老大掌管生意,还不定偷摸里把属于他的家产偷走了呢。

余首富那里劝不动,小儿子动了别的心思。联络上这家黑店,要买老大一家的命。没错,一家,余招财,他媳妇,他儿子。

杀就杀呗,偏这黑店拿了银子不想担恶名,正商量着想把黑锅扣在苍牙山脑门子上。

渁竞天前头寨主,黑大头,只认钱,不讲规矩,劫财害命的单没少接,不止淦州,有时也捞过界。虽然后来渁竞天定下规矩只抢恶人贪官,不杀无辜,但时日尚短,汀州地界仍是老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