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幽幽都忍不住退后了一步。第一次见这样骇人的场面,都忍不住心跳加速。是什么人如此残忍?霸道的行凶手段让人不寒而栗。

再见城门下观望的人群,表情虽然木讷,却都透出了一些不明所以的惊惧。这惊惧的表情却不像设计好的,因为细看每人,虽都是害怕,脸上的表情却各有各的情态。

“看来这种事对于这里来说,也是不同寻常的。”我沉声说道。幽幽自然能明白我的意思——这个世界,出了乱子,出了“异数”!

我和幽幽立刻掉头,默契地疾步往回走,想要远离城门楼,远离那排尸首,也远离人群。

终于到了一个偏僻巷子,我们停下来喘口气。

“你有什么想法?”幽幽问我。

“胡东阳?是胡东阳采取了行动?”我既答也问。“早在火车站的时候,胡东阳就提过他已经找到了‘破除诅咒’的方法,莫非就是在这个‘太平盛世’掀起腥风血雨,破坏这里的‘安定团结’?”

“这样就可以打破这里的平衡和‘原则’,让这个世界覆灭?”幽幽顺着我的话说下去,本来就很大的眸子睁的越发溜圆。

“果然聪明。即便知道是这样,也不打算尽快离开么?”身后忽然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我们惊慌回头,果然是如鬼魅一般飘忽不定的胡东阳!

“你究竟是人是鬼?!”幽幽不满地呵斥道。

“在这里呆的久了,自然就会不人不鬼了。”胡东阳看似回答,实则避开了幽幽的问题。

“我们有很多问题想知道,你能否暂且停留,给我们解解惑,包括你的计划,我们或许也帮的上忙。”我实打实诚恳地对他讲,他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做派,实在让人心力交瘁,把话说明白不是好的多么?这个世界历来缺乏“沟通”!如果蛮吉爸爸早早与我沟通肖韩的事,或许也不会走到那一步。思绪不禁又飘远了,我强拉回心神,认真地看着胡东阳。

胡东阳则像是有些犹豫,我和幽幽都没敢出声打断他的思考。片刻,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抬头说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说完转身就走开了。

我和幽幽一愣,赶紧跟上,深怕一个不留神就又没了影子。

拐过了七八个巷口,我们终于来到一座宁静的院落。院子很有些别致,古香古色,院中种着些兰草,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胡东阳将我们让进屋里落了座,像模像样地倒了两盏茶摆在我和幽幽面前,看着我俩品了一口,才沉声说道:“这里是零陵城,柳宗元神魂所建的‘桃花源。’”

这一出口就将我和幽幽小惊了一下,虽然我和幽幽都有此猜测,但听胡东阳正儿八经地说出来,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天下还真有这样的奇事?

“零陵城是柳宗元所建,但西山的怪异,却并非因为柳宗元。事实上,柳宗元也是在元和四年,也就是他初次游历西山时,才发现西山的秘密。”

我和幽幽面面相觑,“为什么这么说?”

“《始得西山宴游记》中不是有句‘醉则更相枕以卧,卧而梦,意有所极,梦亦同趣’?说的就是柳宗元在西山做了梦,心意所想到的,梦里也有相同的境地。这是句隐语,实则是柳宗元在那个山洞内,梦到了一生,梦到了永贞革新的彻底失败,甚至梦到自己的死,或许还有更远以后的事。”

我忽然想起前日在网上看到的不知何人留下的那段野史,说柳宗元向手下准确预测了自己的死亡之期,并说自己会“死而为神”。胡东阳的这番话,倒好像真的印证了这段野史的真实性。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幽幽大概想到了和我所想相同的事,瞪大了眼睛问他。

“猜测。”胡东阳应声达到。

我和幽幽一时噎住,为这简单到不行的答案几乎一口老血。煞有架势地说了半天,言之凿凿的样子居然只是猜测?这胡东阳真有天桥说书的天分啊。

看我俩皆是哭笑不得不以为意的样子,胡东阳忽然阴沉了脸冷笑一声,“不要不信,你们可看过那洞里的壁画了?”

我和幽幽闻言又心生困惑,老老实实点了头。“只是也看不出什么门道,只觉得挺诡谲的。”

“那是南北朝时期的壁画。”胡东阳仰头叹了口气。

我是工科生,历史本就学的不好,但是姑且也知道南北朝是在唐朝好几个朝代之前了。“你还看得懂壁画?”我问。之前好像听柳青研提过,胡东阳也只是个杂志编辑之类的。

“我以前做访谈,采访过一位专门研究古代壁画的老教授,刚好对南北朝壁画特征有幸聆听了一些。我确信,那些画作是那个时期的无疑。”

我和幽幽对视一眼,心中都仍留着些狐疑。却听胡东阳清了声嗓子,接着说下去。

“柳宗元在文中提到自己‘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便是感受到了这里的神异,或是和这里原本的力量做了交易。但是这交易是什么尚不可知,可以肯定的是,柳宗元要在这里完成自己的遗愿,打造他梦想中的世界。”胡东阳看一眼我和幽幽,继续说道,“来到这里,便可以寻到心里的欲望,无论是衣食无忧的人生,还是难酬的壮志,或是结不成的因缘,都可以在这里称心如意。并且,越是欲望强烈的人,越是会被吸引。相反,如果本身欲望淡薄,则不会有太强烈的反应。”

我心里一愣,想起路上遇到的那个古装版“蛮吉爸爸”,难不成正是我心里欲望所化,就像在洛南的意识森林中一样?貌似也只有这个原因,否则怎么可能那么巧合出现个一样的人?

“那这么说,你爸爸伯父和母亲,还有我爷爷奶奶,都是因为没有什么强烈欲望,所以才得以离开这里的?”幽幽问道,“可是,我觉得他们那时分明是抱着强烈欲望来的啊,你母亲不是说那时大家都想着探寻西山秘密,然后能在青年报上一举成名而来的么?”幽幽的疑问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