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嵘眼角余光已然睨到那一条鬼鬼祟祟躲在墙角的人影,故意大声质问。

“皇上乃是九五至尊,是这整个天下的主人,他喜欢谁,宠爱谁,都是那个人的福份,岂由得了你们作主?你们若想继续呆在郑国后宫里,就该安份守已,陶冶性情,而不是在这里如市井泼妇一般吵闹不休,不止丢了自己的脸面,更丢了大蜀的脸面!”

那一干蜀女在她声音俱厉的质问下皆不由得垂下头,唯独林薇儿不肯善罢甘休,连连冷笑着说:“你这话说得倒是好听,谁知道你背地里打的什么心思?我看这举宫上下最想攀龙附凤的人就是你!一边赖在楚南殿下身边耀武扬威,一边又跟那北静王东方玄牵扯不清,左峥嵘啊左峥嵘,你这左右逢源的本事可不小啊,真该叫楚尧殿下好好瞧清楚你的真面目!”

林薇儿心里很明白,这世上若有什么事能刺伤峥嵘的话,那太子楚尧之死便是最锋利的一柄刀,只要轻轻一挥,便能叫峥嵘痛彻心扉,她三番四次以此事还击峥嵘,就是要叫她痛苦。见峥嵘的脸色白了几分,林薇儿脸上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天色阴暗,冷风瑟瑟,峥嵘清灵的眼眸犹如朔月寒光,直叫林薇儿神情一怔,往后退了一步。

“林姑娘,你要清楚一件事,论品阶我在你之上,教管贡女是我的职责,若你再出言不逊,我自会向殿下禀明,遗你回大蜀。”

“你没有这个权利!”林薇儿气急败坏地大叫。

“今日你说的话,我可以当没听见,但倘若还有下一次,你便会知道,我有没有这个权利。”峥嵘冷冷看着她,神色里再无过去的悲痛软弱。

林薇儿脸色煞白,愤怒叫她浑身颤抖,伸出涂着腥红蔻丹的手指向峥嵘,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友儿和秀香一左一右拉扯她,友儿说道:“薇儿姐姐,咱们犯不着跟她在这里废话,先回湘春苑吧,反正往后的时间长着呢,看谁能耗得过谁。”

“就是就是,她也不拿面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还当自己现在还是大蜀郡主呢,充其量也就是个侍候人的宫女!”秀香翻着白眼说,“咱们用不着跟她一般见识,走走走,回湘春苑去。”

那话里的哪一个字不是扎着针带着刺,峥嵘的神情却依旧没有一丝波动,只冷冷静静地看着她们。友儿本来想接秀香的话头继续往下说,一打眼瞧见峥嵘清冷的面容,心头蓦然咯噔一声,那话便被堵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来。林薇儿讨了个没趣,但又不敢真冒着被驱逐回大蜀的风险再跟峥嵘作对,只得满腔怨恨地瞪了峥嵘一眼,扭头便走。众蜀女见状急忙都跟了上去。

看着那几道花花绿绿的身影行走在朱红宫廊下,峥嵘的心情已失望至了极点。她原来就对她们不抱希望,照现在的情形看来,她们若肯安份守已,便已是对揽星殿最大的帮衬了。

最可怕不是明刀,而是暗箭。流星一事给峥嵘心里安了一枚警钟,叫她明白在权谋之路上,第一个拔剑相向的,或许就是身边的人,她,不得不防。

峥嵘转头看向那被暗影笼罩的隐秘角落,先前那个鬼鬼祟祟偷听的人影已然不见。虽然峥嵘不知道他是谁派来的眼线,但她心里已然明白,真正的风雨,此刻才刚刚拉开序幕。

离万寿节越来越近,合宫上下暂将其他事放置一旁,都假精力放在了准备夜宴上,紫玉皇后身为后宫之主,暂也顾不得香伶之事,只差了春然仔细盯着。贞静夫人自不少要跟在紫玉皇后身边协助处理一些事宜,一时间后宫倒也还是平平和和的,未出什么岔子。宣远帝嫔妃众多,除少数几位仍能时常得宣远帝召见外,有不少人甚至已经有一年半载未曾见过宣远帝一面,万寿宴是个难得的机会,她们更加绞尽脑汁想着法儿,希望能在万寿宴上重得恩宠。

大多女子所求,都不过是相夫教子,夫妻和乐,但于宣远帝来说,她们不是妻,甚至连妾都不如。她们只不过是他打发漫漫长夜的玩物,又谈何真情?倘若有生育子女,倒还能多得一些眷顾,若只是孤身一人,恐怕便只能被遗忘在这重重高墙下,任岁月蹉跎韶光与容颜。

紫玉皇后能坐稳后位,除与刘家在朝廷中的势力有关外,还因她为宣远帝生下了二子一女。嫡长子东方平乃是当朝太子,温厚纯良,甚得民心;嫡长公主东方琼玉于三年前嫁予一等贵族文宣王之子余英;次子东方城赐封端王,并迎娶了兵部尚书之女孟娴云,在朝堂中颇有势力。今日得空,东方城见天色尚早,便转道去了一趟东宫。

宫女正端了汤药出去,东方城见了不禁皱眉,关切地问道:“皇兄莫不是身体不适?”

东方平神色有些憔悴,半靠在软榻上,冲东方城摆了摆手说道:“许是前几日受了风寒,不打紧的。”

“可有请御医来瞧过?”东方城面露焦急之色。

“开了方子一直在服用,就是不大见好。”东方平掩嘴轻咳,苦笑了两声。

“那里哪里来的庸医,竟这般无用,真该叫父皇撤了他的职才是!”东方城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