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大约便是如此,满公公活到这把岁数,什么事没有瞧过,楚南的心思怎逃得过他的眼睛,他出同样看得出来峥嵘并无此意,但如果当真有一日家国稳固,他倒是希望长伴在楚南身边的人仍是峥嵘,但是,绝不是现在这个敏感的时候。

“对冬猎之事,姑娘有何看法?”满公公将话题岔开问道。

“宣远帝乃是好大喜功之辈,他不会愿意看见有质子抢了自家皇子的风头,所以只要殿下亦步亦趋,谨慎小心,便不会被人拿住把柄。”峥嵘说道。

满公公欣慰地点点头:“姑娘既然明白,那咱家也就放心将冬猎之事便交由给你了。”

“满以公且放心,我一定会尽力保护殿下周全。”夕阳笼罩在院落中,粼粼晚光洒在峥嵘身上,勾勒出她无比坚定的眼神。也正是因为她坚强,勇敢,聪慧,满公公才会这样信任她。

陪楚南用过晚膳之后,峥嵘回到房中,木棉正坐在灯下专心致志地绣着一面碇青色的素面锦缎,连峥嵘时门的声音似乎都未察觉到。那锦缎颜色沉稳,自然不适合女儿家,峥嵘瞧见木棉一针一线细致的动作,不由得叹气一声。

木棉听到响声,这才回过神来,忙将绣布藏到身后,神情里略带了些尴尬:“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看来我们家木棉眼中是瞧不见了,我都进门好一会儿,竟还没有察觉到。”峥嵘故作失望地摇头。

“姐姐,你快别取笑我了,我……我就是一时没有去注意。”木棉红了脸,素来性格爽朗的她,神情里也多了几分小女儿的扭捏之态。峥嵘愈发感概,也不再挤兑,上前笑着问道:“你绣的是什么?可否让我瞧瞧?”

“我……我绣得不好。”木棉藏藏掖掖地说。

“好或不好又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你的心意。”峥嵘柔声说道。木棉抬头望了她一眼,这才将绣框递上去。绣布是上好的锦缎,触感柔软又带了厚重感,上面用白色丝线绣出了云朵的轮廓,手法虽不够精致,但针针线线都小心翼翼,可见木棉用心之深。

“我本想绣竹子的,但觉得太难了,便换成了云朵。姐姐,是不是很丑啊?”木棉担忧地问道。

“怎么会呢,你才学了几日,便有这样的成果,已经很了不起了。”峥嵘宽慰她。自那日她教木棉基本的针法后,木棉便一门心思扎在了这上面,指十指手指不知道被针头扎了几句,峥嵘每每见了都觉得心疼,但木棉始终没有放弃,练了一次又一次,才勉强能绣出眼前这幅图案。只是简简单单的几朵云,却每一针每一线都是木棉的深情。

“姐姐莫要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这手法粗陋,根本入不了大雅之堂,但是……但是我总归还是想做些什么。”木棉抚着锦缎,低低说道。

峥嵘终究是过来人,怎能瞧不出木棉心里早已情根深种,她此刻便是劝说她放弃,恐怕也为时已晚了。峥嵘低叹一声,问道:“木棉,你打算送给他吗?”

木棉一怔,两朵红云飞上脸颊,躲闪地说道:“他?姐姐说得是谁呀,我就是闲着无事绣来打发时间的,哪有姐姐说得这个人。”

峥嵘在她面前坐下,执住她的手,正色说道:“木棉,你我从小一起长大,虽是主仆之称,但我一直都将你当成妹妹一般看待。你跟随我来到郑国,吃了许多苦头,我最大的希望就是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只要你觉得开心,不管做什么我都不会反对。但是,木棉,你可是想清楚了?”

“姐姐,想清楚什么?”木棉心思简单,哪及峥嵘细密,疑惑地问道。

“你要送的人,他心里可曾有你?倘若只是落花有意,将来你少不得要受一番苦痛,我不希望见到你伤心难过,知道吗?”峥嵘爱怜地说道。

木棉从未将这份心事告诉任何人,她也知道,她与沈云朝之间地位悬殊,他或许连记都不曾记得过她。但是,自那一夜在乱葬岗相遇之后,木棉的心里便已深刻进那道俊逸挺拔的身影,有时候按耐不住相思,不顾礼法偷偷跑到御医院附近躲藏起来,便是为着能远远看沈云朝一眼。她将心事埋得这样深,但与朝夕相处的峥嵘却早已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姐姐,原来你都知道了……”木棉垂着头,内疚地说道。

“我的傻妹妹,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何需瞒着我呢。”峥嵘摸摸她的头说道。

“姐姐,你不怪我吗?”不管怎么样,沈云朝都是郑国的人,还与东方玄来往密切,木棉但心峥嵘会心存芥蒂,这也是她一直不敢告诉峥嵘的原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又为何要怪你?”峥嵘微微一笑,“木棉,我只是担心你将来会受到伤害,许多事并不是有情便能得偿所愿。”

“姐姐的意思我明白,但我从未奢求过什么,我只希望能像现在能偶尔看见他,哪怕只是远远一眼,我也已经心满意足。”木棉笑了一笑,一向开朗活泼的她,眸子里也不禁浮现起一抹忧愁,几分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