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在第二日清晨便差人传来消息,也不知满公公用了什么法子,竟就同意了让峥嵘前去与蜀国使臣范源授教礼仪一事。临出门之前,楚南仍是忧心冲冲,不安地说道:“礼部答应的这般容易,这其中当真没有蹊跷吗?”

“殿下莫要担心,现在宫中众人皆在为万寿节忙碌,各国使臣由礼部负责安排,他们责任重大,自不希望有人失礼于殿前。”峥嵘安慰他道,“况且我只是一名女官,他们便是想要提防,也不会提防到我身上。”

“但是……”楚南欲言又止。过去他虽不喜欢郑国众人,但至少相互间客客套套,平安无事,自出了围场一事后,每每午夜梦回时仍能让他惊出一身冷汗,权利争斗之下全无侥幸可言,一步错则满盘输,他着实不愿峥嵘再去冒险。

“平阳殿附近驻守了大量御林军,老奴相信没有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图谋不轨,殿下若放心不下,老奴可让王振罗祥二人守在殿旁,以备不时之需。”在他们从围场回到揽星殿后,便将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知了满公公,饶是满公公这般见惯了血雨腥风之人,也不禁出了一把冷汗。为保楚南安全,他特意增加了一名太监在楚南值夜,董太后的嘱托仍历历在目,他便是焚身碎骨,也不能让楚南出半点差池。

那王振与罗祥皆是身怀绝技之人,在揽星殿中唯有他们是一把好手,现下这种情况,是万万不能叫他们离开楚南身边的。峥嵘忙道:“平阳殿附近既然有重军把守,倘若叫他们发现王振罗祥的踪迹,且不论这二人能否保住性命,便是蜀国与揽星殿,也难逃营私之罪,此事万万不可!”

楚南本想应允了满公公的提议,却被峥嵘先说了弊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满公公向峥嵘投去赞赏的目光,愈发敬佩她的大义,拂尘甩到臂弯里,躬身说道:“殿下,平阳殿并非围场那凶险之地,老奴相信峥嵘姑娘可以自如应对,还望殿下以大局为重。”

峥嵘亦行礼道:“剑已在弦上,不得不发,恳切殿下准我前去。”

楚南心中怎么会不明白,大义当前,儿女私情皆要抛之脑后,但让峥嵘一个弱女子前去险地,又叫他怎放心得下?见眼前这最信任的二人皆是神情坚决,楚南也只得叹气一声,伸手分别将他们扶起,说道:“既然如此,峥嵘,你且去吧,记住,万事以自身安危为主,莫要以身犯险。”

“多谢殿下。”峥嵘感激地说道。

家国大事就在眼前,楚南心中最挂忧的却是一名女子的安危,满公公看了他们一眼,眉头不禁蹙起。他自然佩服峥嵘的行事作风,但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家国尚未光复,百姓亦还在水深火热之中,怎是谈情论爱之时?满公公望向峥嵘的眸光多了几分深沉与探究,峥嵘愣了一愣,却不知他眼中深意为何。

“殿下,就让老奴送峥嵘姑娘一程吧。”满公公说道。楚南点了点头,目送他们离开殿室,眼神中始终充满担忧,那纤细的玄色身影消失在殿门外,他垂眉低叹,一丝落寞染上双眸。

晨阳正浓,忙碌的宫人穿梭在宫廊院落之间,万寿节已近在眼前,即便是平常甚少有人迹来往的花园,也被收拾的焕然一新,而御花园中更是百花齐放,一派欣欣向荣之景。峥嵘走在姹紫嫣红中,淡淡的阳光在她衣上、发上流连,即便百花环绕,也难以将她清丽的容颜消减半分。满公公走在她身侧,神色凝重,峥嵘瞧出他的犹豫,便道:“公公有话不妨直说。”

满公公叹气一声:“峥嵘,你本是金枝玉叶,这话本也轮不到咱家多言,殿下对姑娘的心思,咱家都瞧在眼里,但现下大局未定,咱家不希望殿下为此事分心。”

论峥嵘在蜀国的身份,满公公身为一名宦官自不能说如此大不敬之话,但峥嵘一直将他视为长辈般尊敬,闻言也不做隐瞒,只坦然说道:“公公的意思峥嵘明白,峥嵘今后自会与殿下保持距离,不会再叫殿下误会。”

“若是可能,咱家倒是希望将来姑娘可以成为长伴殿下左右之人。”满公公由衷地说道。

“一直以来峥嵘都将殿下视为君主,视为亲人,绝无其他非份之想,公公应当明白峥嵘的心意。”峥嵘脸颊发红,神情窘迫,却还是无所隐瞒地将心中所想据实说出。

“良人已去,姑娘何不多为自己考虑?”满公公本是想来劝说她的,此时却也不禁心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