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嵘心头猛得下沉,冯琬乃是最受宣远帝宠爱的嫔妃,那日在瑶华宫中偶遇,宣远帝对冯琬的爱惜溢于言表,绝不会有假。但现今冯琬病重,宣远帝却连着几日没有前来瑶华宫探望,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另一个比冯琬更加重要的人牵绊了宣远帝的脚步,而那个人,就是太子东方平!

“莫不是太子当真……”绿意忽然明白过来,声音都已变了调。

“姐姐莫要多想,兴许陛下被其他事情耽误了。”峥嵘想要安慰她,但聪慧如绿意,怎会不明白这两者间的关系,脸色变得愈发苍白。

“昭仪若是知道了,恐怕……恐怕……”她捂住嘴,泪水汹涌而出,也不知是为了生死不明的东方平,还是为了相思入骨的冯昭仪。峥嵘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只能抱住她的肩膀轻拍,绿意抬头握住她的手,求道:“峥嵘,你去看看好昭仪吧,帮我劝一劝她,好不好?自上次你来过瑶华宫后,昭仪的心情便好了许多,这一次你再帮我去劝劝她吧,我求求你了,好不好?”

见她如此,峥嵘怎忍心拒绝:“姐姐别着急,等过几日得空我便去瑶华宫看望昭仪,你看可好?”

“谢谢你,峥嵘。”绿意感激不已,对她来说,这宫中若没有了冯昭仪,便也不会再有绿意,她们虽是两个人,却系在一条命上,谁也少不得谁,谁也离开不谁。

“姐姐快些回瑶华宫吧,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不能将昭仪一个人留下,姐姐是昭仪最亲近的人,也最明白她的心思,好好看着她,莫要叫她再胡思乱想。”峥嵘嘱咐道。绿意擦去脸上未干的泪水,点点头道:“我知道的,峥嵘,明日我在瑶华宫等你。”

两人的手紧紧握了一握,才依依惜别,峥嵘目送绿意匆忙的身影消失远处,心情愈发沉重起来。太子病重,对朝堂与皇宫来说都是足以引起天翻地覆的大事,峥嵘起起在围场上意气风发的东方平,又想起万寿节上与冯琬对视时悲伤难抑的东方平,这个温和善良的太子,就算与她站在敌对的立场,她也无法将他当成敌人看待。有时候峥嵘甚至会想,如果东方平才是现在的皇上,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郑军南征北讨的事,六国质子不会入京,大蜀依旧如过去那般平静快乐,她的父王、她的楚尧哥哥也都仍然在她身边,一切都没有改变。

可这终究是一场梦,因为君临天下的人是宣远帝东方宇英,那个好大喜功、恨不得将整个天下都踩在脚底的男人。

于公来讲,太子病生会对郑国朝政产生巨大影响,于蜀国来说大大有利。但于私,峥嵘从心底佩服东方平的仁德和善,他若为帝,必会减少战乱,于天下百姓来说,乃是最好的事。但,这终究不是她所能决定的,可是东方平的命运,却能够决定另一个女人的生与死。

峥嵘想起梅花一般高洁清冷的冯琬,终还是一声叹息。

天差地别的身份,注定了这会是一场以悲剧收尾的思恋,当年,是宣远帝亲手掐断了他们二人的幸福,现在,是皇权阻隔了他们相见的机会。

峥嵘郁郁寡欢地回到揽星殿里,二名小太监正在院中清扫落叶,见了她便恭恭敬敬施了一礼。木棉拿着几床被铺从廊下走来,看见峥嵘便笑着说道:“姐姐回来了,我正准备给殿下的床铺换几床新被子呢。”

“殿下在里面吗?”峥嵘问道。

“没有呢,殿下用过午膳后便与雅风出门散步去了。”木棉说道。

峥嵘一怔,隐隐觉得不妥:“殿下这几日是不是都时常出门?”

木棉想了片刻才道:“听姐姐这样一说,倒似乎真是如此,自万寿节后,殿下便时常出门,每次都只带了雅风一人。”

峥嵘自是了解楚南,若非推托不去的邀约,楚南是绝不会轻易离开揽星殿的,再加上出了围场一事,皇宫中仍然危机四伏,楚南知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又怎会只带了雅风便频繁出门去?木棉见峥嵘沉默不语,小心翼翼地说道:“姐姐,莫非……殿下有事瞒着我们?”

这话着实有大不敬之意,但却也正是峥嵘心中所想,她沉吟片刻方说道:“木棉,此事你暂且不要声张,待我去问过雅风再说。”

木棉点点头,左右看了一眼,凑到峥嵘面前低声说道:“姐姐,现在宫里都在说太子殿下得了不治之症,是不是真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