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玄从不关心朝政,也对皇位毫无兴趣,若非为了峥嵘,他宁可选择留在苦寒的边关,与黄沙大漠为伍。朝堂与皇宫中那一张张虚伪的嘴脸令他厌烦无比,他不屑去应付,更不屑费心经营,他选择留在左京,仅仅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

沈云朝了解东方玄,他知道他所想要的绝对不是穿上朝服每日出现在圣元殿上,看着大臣阿谀奉承的表情,或听着宣远帝虚情假意的拉拢,他本可以有很多选择,驻守边关也好,驰骋沙场也罢,那都是最自由、最无拘无束的。可是他却选择留在左京,留在这个权利与欲望的中心,身处这个漩涡里,他又如何能置身事外?

“王爷,你打算怎么做?”沈云朝担忧地问。

“东方鸳的目的很明显,他不会就此收手,接下来他会让更多人落进圈套里。”东方玄说道,“他是个很谨慎的人,不会那么轻易就露出马脚,云朝,你在永宁宫中时需多加小心,勿要受他陷害,平白担了罪责。”

“王爷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陛下吗?”沈云朝诧异问。

“他不会相信我,只会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东方玄冷笑一声,“我又何必自讨没趣,却撞这个刀口?”

“王爷想就这样放过他,任凭他继续胡作非为?”沈云朝清楚东方玄对太子的感情,那不仅仅只是感激,还有尊敬跟信赖。

夜色已深,北静王府一直都是这样安静冷清,东方玄十二岁被封为亲王,是所有皇子中唯一一个尚未成婚便被册封并移居宫外的人,没有一个人认为这是荣耀,他们都很清楚,所谓册封不过是宣远帝将这个眼中钉驱赶出皇宫的借口罢了。离宫的那一日,东方玄却出现在宫门口,他亲手将一枚玉佩系在东方玄腰上,温柔地笑道:“七皇弟,不管你去了哪里,我们都还是真正的兄弟,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

是啊,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从那日东方平在大雨中救下他开始,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改变过这份情谊。所以东方玄感激他,感激他当年所做的一切,感激他还能让他在这皇宫里感受到一丝亲情,这些年东方玄南征北战,若说有什么后悔的事,那便是现在,他没有及时去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如果他早一些发现,东方城的阴谋就不会得逞,东方平也不会病入膏肓,这是他唯一的后悔。

但是,东方玄从来不是一个只会义气用事的莽夫,战场之上的浸淫,早已让他学会如何去冷静处理每一件事,他不会被愤怒冲昏头脑,不会因此失去理智,就算现在对手就站在眼前,他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云朝,太子就拜托给你了,不管用什么方法,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不要放弃。”东方玄神情凝重地说道。“东方鸳藏得太深,如果现在揭穿他的真面目,他轻而易举就可以活动脱罪名,只有让他自己露出马脚,才是最可靠的办法。”

“先前我还担心王爷会在盛怒之下找他理论,看来是我多心了。”沈云朝松了口气,自嘲一笑,过了片刻又皱起眉头,深深叹了口气,“但是太子恐怕……”

东方玄沉默了许久,站起来说道:“永宁宫眼线众多,你自己也得多加小心。”

沈云朝点点头,拱手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请王爷稍安勿躁,若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前来告知王爷。”东方玄送他出门,注视着那道身影消失在夜幕下,心头像被压上一块巨石般,渐渐沉了下来。

他怎会不在意东方平的生死,倘若这天下能有解去朱砂毒的良药,即便是刀山火海,他也会拼尽一切去寻来。可如果他现在去找东方鸳,换来的结果要么是玉石俱焚,要么就是莫须有的罪名,他已在暗处藏了近二十年,绝不会那么轻易就露出马脚,而那皇宫里仍然有东方玄想要保护的人,为了她,除非有绝对把握,否则他不能公然与东方鸳为敌。

因为最可怕的并非掌握天下生杀大权的王者,而是那躲在暗处运筹帷幄的人。

御阳殿里,宣远帝手中拿着一本明黄封面的奏折,愈往下看脸色愈是阴沉,片刻后将这本奏折撕成两半,愤怒地扔到地上,连带桌边那毛笔砚台都一并扫落,墨汁溅满大理石地面,在旁侍候的宫人吓得脸色惨白,纷纷跪地,大气都不敢出。李自忠推门走进,见到这满地狼藉也吓了一跳,上前小心翼翼说道:“启禀陛下,三皇子在殿外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