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刘静露因悲痛过度动了胎气,已经卧床不起,现在永宁宫大小事物都由万芷蓉主持,年幼的世子东方浩清由乳母抱着跪在万芷蓉旁边,他或许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周围。礼过三巡,万芷蓉在宫女的搀扶下站起,向诸位皇子及质子回礼,她盈盈曲膝,这一简单的动作就仿佛已耗尽她所有的力气,若非有宫女搀扶,她早已不支倒地。

小世子懵懂地眨了眨眼睛,稚嫩地声音在殿里响起:“父王去了哪里,我要父王,父王——”

乳母轻轻晃着他,想要安抚他,小世子却像察觉到什么一般,越来焦燥不耐起来,在乳母怀里不停挣扎:“我要父王,我要父王——”

这童音回响在寂静的殿里,令人不禁都红了眼眶,万芷蓉上前轻轻拍着他,因过于悲伤而嘶哑的声音透出仅有的一份温柔:“世子别怕,太子殿下睡着了,我们不要吵醒他,好不好?”

小小年纪虽不懂这世间的悲欢离合,但骨血相融的父子之情还是让小世子有所感应,他不知道眼前冰冷的棺木及灵牌代表着什么,也不知道众人为何啼哭,侧妃温柔的声音及乳母的安抚都不能让他消除心中的害怕,,那泪水从稚嫩的脸颊上一颗颗滚落,小手在空中挥舞着,一声一声哭喊:“父王不要睡,我要父王抱抱,父王……父王……”

不会醒了,殿下不会醒了……

谁都无法再唤醒他,这世间再也不会有殿下的身影,看不见他微笑,看不见他沉默,哪里都没有他,没有了……

万芷蓉身影一晃,泪水夺眶而出,稚子的呼唤仍在耳边,可她再也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那躺在棺木里的人,是她这一生唯一所爱啊,不是因为他显赫的身份,也不是因为出嫁从夫的教条,她仅仅只是爱着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哪怕永远只能站在他身后默默守候,她也愿意用这一生一世去等待去盼望。

可是现在,老天连她这份小小的期待都毫不留情夺走了,他不在了,再也见不到他了……

连日的悲伤本就已经让万芷蓉虚弱至极,她强撑着身体主持丧仪,在前来吊唁的皇子大臣面前保持身为王妃该有的度容与礼数,可小世子短生一句话几乎已经摧毁了她心里那份伪装的坚强,若非有宫女上前将她搀扶住,她早已不支倒地。

小世子终是年幼,怎么知道在这种场合哭场是多么失礼的事,众位皇子脸上尚有几分不忍,而六国质子则神色不一,冷漠则有之,同情则有之,无视则有之,悲伤者亦有之。峥嵘身为女官不能进入殿中,她听见从里面传来的稚嫩哭声,透过重重人墙的缝隙看见已经哭得声嘶力竭的小世子,心头一阵阵抽紧。

乳母不停拍着小世子的背,想将他安抚下来,但小世子不断挣扎着,眼泪浸满整张小脸,一双小手向棺木挥舞伸去,不停呼唤着东方平,仿佛知道那里面所躺的就是他最尊敬的父王。

被悲绝所包裹的万芷蓉已失去安慰小世子的能力,她呆呆站在那里,任泪水溢出眼眶,在宫人小声讨论是否要去请王妃过来,万芷蓉身旁的宫女拉拉她袖子想要请示,万芷蓉却没有一点反应。正当众人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东方玄忽然从人群中走出,从手足无措的乳母那里将小世子抱过来。

众人都诧异地看着东方玄,连峥嵘都愣住。东方玄无视那一双双或探研或惊讶的眼晴,伸手擦去小世子脸上的泪水,说道:“浩清,你还记得太子殿下以前跟你说过的话吗?他说男儿应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身怀家国,策马天下,纵然有泪,也不能轻弹。因为眼泪是软弱的象征,它会让亲者痛仇者快,会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躲在暗处沾沾自喜,太子殿下不会希望看到这种情况,浩清,你明白吗。”

小世子停住哭声,抽泣地说:“七皇叔,你把父王叫醒好不好,我不要让他睡着,我会乖乖听话,每天都去读书。我已经学会写好多好多字了,我想写给父王看,七皇叔,你快叫父王起来吧。”

“太子殿下累了,需要好好休息,浩清也不希望看到太子殿到这么辛苦,对不对?”东方玄望着怀里这个懵懂的孩童,脸上带着过去从未出现过的耐心。小世子委屈地说:“可是……可是父王睡着了就不能陪浩清读书了,不管浩清做什么,父王都看不见。”

“不,浩清所做的每一件事,太子殿下都看得清清楚楚。”东方玄微笑着说,“浩清学会了什么诗,看了什么书,又写会了哪字,太子殿下都会知道,太子殿下会跟以前一样,继续陪伴浩清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