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忠说今早宣远帝得到消息,称蜀王楚衍病重,已有月余未能上朝,太医诊断或已到膏肓之期,宣远帝感念蜀国的忠诚之心,特格外开恩,准许楚南回国承继王位,若楚南得允,便随李自忠前往圣元殿复旨。

楚南没有往细处想去,听闻父王病重,当下便着急万分,正欲答话之时,峥嵘却以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楚南心头一凛,察觉到异样,肃了肃心神说道:“劳烦公公在此稍侯,本王先去更衣,随后便同公公前去面见陛下。”

李自忠点点头,不失恭敬地说道:“郑蜀两国相距遥远,殿下不必急于这一时。”

“满公公,且代本王好生招待李公公。”楚南说道。

“奴才遵旨。”满公公不露声色地望了峥嵘一眼,峥嵘微微点头,搀扶楚南走向内室。雅风将朝服从柜里取出,正欲侍候楚南更衣,楚南却道:“雅风,你去外头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雅风有些诧异,这么久以来峥嵘从未近身侍候过楚南的起居,更别说更衣这样亲密的事了,她望了峥嵘一眼,见峥嵘也同样向她示意,才躬身退出去。楚南看着桌上这身衣裳,半晌才转头问道:“峥嵘,你可是有事瞒着我?”

自上次将消息递出郑国后,峥嵘与满公公一直在等待蜀国的回音,他们不知道那回音会以什么形式传回到他们身边,但只要消息出现,就是他们一直所等待的时机。峥嵘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楚南,楚南的脸色逐渐变得深沉:“此事你们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正如殿下所见,事关重大,在未成定局之前,我与满公公都不想殿下为此操心。”峥嵘解释道。

“峥嵘,你是觉得我会奈不住性子,坏了你们的计划吗?”楚南望着她问。

“殿下误会了,范大人回去之时便说过,让我们静待时机,而这时机何时会到来,谁也不知道。”峥嵘郑重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亲自去制造机会,只有殿下平安无事,我们才能继续接下来的计划。”

楚南怎么忍心责怪她,微微叹气道:“如此说来,父王病重之事应是假的?”

“或许是假的,但或许也是真的。”峥嵘不敢断言,“但不管怎样,这都是殿下回大蜀的好机会。殿下想必也知道现如今的郑国朝堂正为立储之事争论不休,古往今来,谋朝篡为之事最能动摇国之根本,待殿下回去大蜀继承王位,韬光养晦,将来有一日必可还大蜀盛世光景!”

“峥嵘,你当真觉得我可以做到吗?”楚南微蹙眉头,眼里浮起一丝迷茫。峥嵘微微一笑,神情里充满笃定:“殿下,你是大蜀唯一的储君,自那一日你在殿上自请前往郑国为质子之时,我便知道殿下会是那个可以改变蜀国命运之人。殿下不必觉得迷茫,因为殿下所走的每一步,都有大蜀子民站在身后支持着,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陪伴在殿下身边,与殿下一同面对。”

这短短几句话,如一缕春风般吹散了楚南心头最后的疑惑,他坚定地点点头,说道:“峥嵘,就请你为我更衣吧。”

这一次,峥嵘没有再回避。她看着楚南解下身上的素色外袍,将那件玄青色金丝掐边锦袍散开,服侍楚南穿上,取来墨色嵌白玉束带系在楚南腰上,铜镜中那容颜清俊的少年在锦衣华服的衬托下平添了几分贵气。峥嵘将一枚蓝宝石鎏金发冠戴上楚南的发髻,细细整理着衣襟,楚南看着低眉站于自己身前的峥嵘,动容地握住她的手,低声说道:“峥嵘,你会随我一同回大蜀吗?”

峥嵘借着整理发冠的由头不露声色的将手抽出,笑着说道:“我是殿下的女官,自然要随殿下回大蜀的。”

“那你便与我一同去见陛下吧,有你在,我才能真正安心。”楚南深情地望着她说道。峥嵘避开那道炙热的目光,点点头说道:“李公公还在外头侯着,再耽误下去恐叫他起疑,咱们快些过去吧。”

主厅之上,李自忠正在满公公的陪伴下饮茶闲聊,满公公自然知道怎么寻话头拖延时间,李自忠倒未察觉出什么异样。看见楚南走出,李自忠忙站起来行礼,楚南说道:“叫公公久侯了,有劳公公在前面带路。”

前些日子甚少理会朝政的宣远帝这段时间又开始每日上朝听取百官上奏,宫里都说宣远帝是服用了天辰子法师的仙药,返老还童,精力更甚从前,才会如此勤于政事。峥嵘自是不相信这世间有什么仙药,自万寿宴之后,她亦是头一次见到宣远帝,只见那身着明黄龙袍的天子端坐龙椅之上,红光满面,双目烔烔,原本华发早生的鬓角亦已变得漆黑,当真如传说中所说的那样,似乎回到了壮年之时。

楚南跪地行礼,高呼万岁,宣远帝抬手示意他平身,叹气一声说道:“朕在得到消息之时,也是吃了一惊,人有旦夕祸福,七皇子不必惊慌,大郑自然会助你平安回到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