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太阳尚未落山,将乐县家家户户就已经紧紧地关上了门窗,闭户不出,偌大的一个县城,大街小巷连一个活物的影子都见不到,寂静冷清的像座死城。

大街上,一个由四名成年男人组成的官差队伍押解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匆匆前行,除了他们,道路上空无一人,直到临近城门方才看到一名站在路中央的女孩。

尽管对方只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手无寸铁,这几名官差却情不自禁的紧张起来,戒备、警惕的望着少女,停下了脚步:“前方挡路的是哪家女子?太阳快落山了,还不快回去!”

少女缓步上前,在众人三尺之外停下,神色从容自若,声音清泠镇定:“吾乃李寄,将乐县李诞第六女,年十三,你们放了这个女孩各自回家去,我会代替她做祭品到神庙献身给蛇妖。”

李寄说完,也不等众人的回应,转身往山神庙的方向去了。

那几人在后面叫她不应,面面相觑,犹犹豫豫,看着原本是要被他们作为祭品送到神庙的女孩,听着她哀怜的恳求,到底心有不忍,既然已经有人去了,那就不用再把这女孩送过去了吧?

也许她以后仍然逃不过被作为祭品送到神庙的命运,但至少这一次能够存活下来。

孙小沫看着李寄与官差分别,找出事先藏起来的宝剑和包袱,提着剑,牵着已经被天天李代桃僵的猎狗往山上走去,她事先土遁到了山上的神庙,找了个地方藏起来。

李寄脚程很快,孙小沫没等太久就看到了她和天天,李寄到了神庙里,解开包袱拿出一个用荷叶包着的东西,她把荷叶包在一个大石洞的入口处放好了,然后才解开绳子,荷叶一打开,立刻有一股浓郁的食物香甜的味道弥漫开来。

天天最好口腹之欲,好长时间都没吃饭了,一闻到这个香气就有些把持不住,盯着荷叶上的糍粑眼冒绿光蠢蠢欲动,它看了眼孙小沫的藏身之处,挣扎片刻,被“想吃”的强烈渴望给控制的四条腿不由自主的往洞口走去。

孙小沫:“……”你敢不敢有点骨气?!

察觉到天天的动作,李寄连忙拉住它,警惕的盯着黑黝黝的山洞,一阵爬行动物行走时的摩擦声响传了出来,并且声音越来越近,李寄不说话,轻抚着天天的脑袋示意它耐心,这姑娘还以为这条勇猛出色的“猎狗”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上阵杀敌了,其实这狗只是被糍粑的香气给诱惑了而已。

很快,一条蛇的脑袋从洞里冒了出来,这条蛇的头颅有小型的谷仓那么大,两只眼睛大如铜镜,眼看它离糍粑越来越近了,天天终于忍无可忍的冲了出去,它勇猛无比,在这条大蛇反应过来之前一口对准大蛇的七寸咬了下去。

这条蛇活了至少有上百年,妖物还算不上,但已经有了灵性,它察觉到了危险,知道躲不过去就将要害移开,它一身的鳞片坚硬无比,最柔软的腹部也不是普通的猎狗能够伤到的,所以这条大蛇被天天攻击的时候其实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它七寸以下的部位传来一阵剧痛,被天天牙齿咬穿。

从未受过这种伤害的大蛇震怒不已,扭转着身体妄图把这只胆敢伤害自己的“小虫子”给绞死!

剑光反射着落日的余晖一闪而过,大蛇感觉眼睛一凉,左眼光明尽失,比身体受伤还要剧烈数倍的疼痛叫它顷刻间失去了理智,狂性大发,李寄好身手,果决勇敢地举剑迎击,尽管与天天只是第一次合作,却配合默契,不消片刻就将这条百年大蛇斩杀于剑下。

孙小沫真心觉得这小姑娘了不得,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教育出这样的女孩?从容镇定,机智勇敢,才十三岁,不过是个孩子,最难得的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不是哪吒、敖丙这样生来不凡的,也不是金吒木吒以及黄天化这样的道门弟子,更没有内力真气这种为实力加成的外挂,顶多身体素质比同龄人更加优秀而已。

所以孙小沫才会对李寄刮目相看,评价甚高。

杀了大蛇后,李寄拭去剑身上的血迹,然后领着天天进了蛇洞,找到了九具骸骨,这些是前几年以及最近被大蛇吃掉的女孩子们留下来的,李寄望着这些骸骨,叹息一声:“又有谁想过拼死一搏?”她眼中有怜悯,有同情,却没有伤感和悲凉,她平静的收起女孩们的骸骨,叫上天天,从容的离开了蛇洞。

孙小沫望着李寄,心中一动,在净坛庙丁香屡次想拜她为师,她都不为所动,收徒这种事情她想都没想过,然而见到李寄后她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想要把李寄收入门下的想法。

这个女孩应该拥有足以与她匹配的广阔天地,世俗不能给她,孙小沫却可以作为她的引路人,为她打开那扇大门。

她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好的不能再好的好主意。

但是,收徒弟要怎么做啊?

孙小沫一脸茫然,难道直接走上去说:“李寄,我是神仙,你愿不愿拜我为师?”好蠢啊,李寄不会信的吧?或者先露一手,让她相信自己是真的神仙,再问她要不要拜师?听起来不怎么样,也好蠢啊,一点神仙的风范气度都没有,万一被徒弟看轻了怎么办?况且她还没恢复,一身神通也使不出来,李寄让她展示腾云驾雾她却做不到可是很丢脸的。

孙小沫烦恼不已,还没收徒呢就这么麻烦,要是有徒弟了岂不是更麻烦?你看哪吒多不让太乙真人省心,不过天化萌萌哒倒是很听话懂事的啊,大哥也很厉害都没让玉鼎真人操过心,还有她,根本就是放养的,师父那么忙哪里有空管她。

她一会儿觉得麻烦不想收,一会儿又觉得错过了李寄太可惜,真是左右为难,纠结不已,脑筋都打结了,思来想去都没能找到一对可借鉴的师徒关系,等听到天天狂怒的叫声她才惊醒,心道李寄都还没答应想这些有什么用?简直自寻烦恼。

孙小沫抛开脑海中纷乱的念头,循着天天的叫声急匆匆的赶了过去。

最后一丝太阳的余晖已经消失,山林中的光线本就比外界更暗一些,不正常的是四周的温度,李寄一走进去立刻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冒了上来,冷气刺骨,呵气成霜,好像突然间掉进了一个冰窖,李寄冷的打了个寒颤。

猎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