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您不宜坐久了,不如先去歇一会儿?”

简氏的焦灼神色老夫人起初并没有在意,只是如今简氏开口,她倒是后知后觉了一番,“也好,你们母女说说贴心话,九少爷怎么还没过来?”

让应文珍过来干什么?简氏心中有些疑惑,只是说曹操曹操到似的,老夫人话音刚落,应文珍已经进了来。

“陪着你姐夫说会子话。髹”

看老夫人竟是这般安排,简氏顿时明白,老夫人这是想要楚赫提携应文珍,如今的应文珍摇身一变,几乎成了应家下一辈的接吧人。

只是现下她有要紧话要问应如雪,却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简氏脚下生了风似的,这让应如雪很是惊讶,小跑着才跟上了她,“二娘,究竟什么事情,这么急忙忙的?”

简氏却是将院子里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去院子外面候着,谁要是靠近就给我打她板子!”

姜婆子虽然心中好奇,可是却还是领命而去,饶是如此简氏也不放心,竟是又打量了一番看院子里着实没了人,这才关上了门。

“二娘,究竟是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简氏看着春风含笑的侄女,神色很是凝重,“如雪,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和四皇子圆房?”

应如雪的笑意当即凝固在脸上,简氏见状浑身一颤,饶是从应莲烟那里知道了这个事实,她心底也基本上接受了,可是真的从侄女身上得知这件事,她还是忍不住恼怒。

应如雪笑意僵硬,“好端端的,母亲问这个干什么?”这是她永远的痛,就算是自己的亲身母亲,她也不愿意告诉。

只是母亲是怎么知道这事的?她下马车的时候还好端端的,从什么时候起不正常了呢?是……进梨香院的时候就,就有些神色不定。

是应莲烟说的!

应如雪只恨不得自己手中现在有一把刀,能将应莲烟一刀刀的凌迟了去!

“二娘,难道你听信别人的胡说八道,而不相信自己的侄女了吗?”

若是以往,应如雪的撒娇定是起了作用,可是此时此刻,简氏却是恨不得杀了这个不孝女的心都有!

“说,那人究竟是谁!”她低声问道,应如雪似乎没听到似的,“什么那个人?二娘你在说什么呢?”

见应如雪竟是此时此刻都还维护着那人,简氏再也忍不住,声音顿时拔高道:“我问你那奸夫是谁,你老老实实告诉我!”

直到听到“奸夫”二字,应如雪才恍然明白母亲问的到底是什么,她忽然间浑身颤抖起来,看着这熟悉的如雪苑,却好像噩梦一般。

“不,没,没什么奸夫,我,我好端端的。”

察觉到应如雪的惶恐,简氏一阵心酸,眼泪流了出来,“你怎么那么糊涂,就算四皇子没什么势力,可是你嫁了过去,你父亲还能支持别人不成?为什么非要扯出这些不干不净的?”

一句不干不净的让应如雪骤然变色,她忽然间笑了起来,宛若癫狂,“二娘以为我愿意,我愿意成为不洁之人,生怕自己的丈夫发现我婚前失贞?你不是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我告诉你好了,是你的亲侄子,我最亲爱的表哥简成平,他就是在这张床上墙壁了我!”

简氏张大了嘴,似乎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似的,平儿竟是非礼了自己的侄女?

“简成平,这个禽兽!”

简氏泣不成声,应如雪却好像有了报复的快感似的,看着自己的生身母亲冷笑道:“二娘不是要我多和大表哥亲近吗?这下好了,我们有了肌肤之亲,够亲近了吗?”

简氏听到这话几乎痛哭出声,她不是不知道简成平特别疼爱雪儿,只是她以为那不过是兄长对妹妹的疼爱罢了,哪曾想,他竟是会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

闺阁内满是隐隐的啜泣声,良久才消停了下来,简氏看着黯然落泪的侄女,伸手想要揽住她,却是被应如雪推开了。

简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只是眼下却并不是尴尬的时候,“那你借什么理由推脱了四皇子?”

应如雪闻言冷笑一声,推脱楚赫?母亲还真是天真,自己在喜堂之上暴露了那般丑陋的面容,就算是吃了药之后又恢复如初,就算是新房内楚赫用身患恶疾给自己开脱又如何?

洞房花烛夜,他不是站在自己面前冰冷冷的说道:“四皇子妃是你,永远不会变,只是我也不会动你,安安分分的做你的四皇子妃,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她知道,楚赫终究是厌恶了她的,就算是曾经为自己的容颜着迷,可是喜堂之上自己让他丢人现眼,他……他如今能给自己一个安身立命之处已然是十二分的慈悲了。

他本就不该多想,不是吗?人前,他会搀扶自己下马车,会在饭桌上给自己夹菜,细语温存,可是人后他却是冰凉凉的,丝毫不掩饰他的冷意。

只是这些呀,她却是不会跟母亲说的,丢人现眼的事情,自己承受就是了,何必再去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伤疤呢?

“我用葵水来了推脱了,殿下对我很好,母亲放心就是了。”

撩开了珠帘,应如雪走了出去,“二娘,我实在是不喜欢这里,一把火烧了吧。”

也许那大火也能将自己那不堪的记忆带走,婉转承欢简成平身下的不堪与屈辱,为了这一时的解药,她真的是疯了。

再度回到梨香院的时候,应伊水也在,只是却不见应莲烟的影子。

“三姐哪里去了?”应如雪笑着问道,出了如雪苑,她就满脸的笑意,若非是眼睛微红出卖了她,任谁也不会知道她方才哭过的。

“姑丈开赴南疆,午时末出发,宫里传来旨意,让三姐姐进宫相送。”

应伊水神色淡淡,虽然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平,却也和她一贯情绪一般无二。应如雪闻言皱了下眉头,“倒是我忘了,不如过会儿我们也去送姑丈姑母一程好了。”

应伊水沉默不语,祖母那么疼爱姑母,可是镇南公回南疆的消息传来之后,姑母却是一直不曾前来看望祖母,难道是有意要远离相府吗?

她一肚子的疑问,想要问三姐姐,可是却又不敢,前天祖母大闹帽子胡同给三姐姐难堪的事情,她从落妈妈这里知道了,就算是担心三姐姐情绪她也不敢贸然去芝兰院。

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现在竟是变成了这般。祖母难道非要和三姐姐无理取闹,撕破脸皮吗?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楚赫正在与应文珍谈论来年的春闱,却是听到应如雪的话,轻声道:“也好,楚相午膳怕是要在宫里用了,好歹你也能见他一面才算是回门回全了。”

宫宴上,看到应莲烟赫然在席,应建航有些吃惊。他记得楚帝并没有下诏让相府里的人来,毕竟今天是四皇子陪着如雪回门的日子,怎么莲烟却是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了?

正诧异间,却是应凝君带着女儿走到了应莲烟身边,“莲烟,姑母有一件事要托付与你,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姑母这个忙?”

应莲烟皱了皱眉,应凝君这般举动很明显是想要自己帮忙照看北堂语嫣,如今北堂语嫣和北堂云鹤兄妹两人都留在京城,不免有质子的意味在里面。

只是,自己这一招棋几乎要将整个京城的平静打破,也许并没有余力来保护北堂语嫣吧。而且,应凝君这般郑重,怎么看怎么好像是托孤呢?尽管,这个孤儿有点大。

北堂语嫣其实也有些不满,自己好歹也是名誉南疆的,虽然应莲烟的确有几分聪明才智在里面,可是自己又不是三岁的小孩,难道还需要她保护不成?

她拉了拉应凝君的衣袖,却是被应凝君瞪了一眼,“姑母知道你处境也并非十分光鲜,只是相互照拂一下总是比一个人孤零零的强,你说呢?”

察觉到应莲烟一瞬间的神色变化,应凝君又道:“这也是你姑丈的意思,他拉不下这脸来求你一个小姑娘,自然要我这厚脸皮的来了。”

镇南公的意思?应莲烟一眼望去,却见北堂靖宇正在与楚帝说话,脸上带着几分凝重,时而点头,目光有一瞬间回应了自己。

“承蒙姑母姑丈信任,莲烟定当和语嫣妹妹相互照拂的。”

听到应莲烟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应凝君松了一口气似的,将北堂语嫣的手交到了应莲烟手中,“语嫣偶尔大小姐脾气,本质却不坏,你比语嫣大了些,就像是你母亲当年包容我一般包容她吧。”

听应凝君提及母亲,应莲烟眉眼一挑,却听应凝君继续道:“你母亲当初曾给过我一些东西,正巧前几天我收拾出来了,回头派人给你送去,她去世得早,也没能给你留下什么,好歹也是个念想。”

应凝君竟是对自己这般示好,应莲烟一时间错愕,老夫人向来疼爱这个女儿,可是此番再度离京前往南疆,应凝君根本不曾去相府看望老夫人。

是故意为之的吗?

应莲烟有些不解,却感觉一股焦灼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背后,她不经意的回头过去,却见白离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似乎在打量什么。

白琳儿与皇甫煜成亲三天,只是大昭远在千里外,她却是不能回门省亲的,干脆楚帝在这欢送镇南公的宴会上一并宴请了白佑和白离,当然。

应莲烟清楚,这并不排除炫耀武力的意味。

帝王之术,楚帝可从来都是炉火纯青的。

宴会之后,楚帝拉着北堂靖宇的手竟是君臣一路交谈到了宣和门,期间北堂靖宇更是恩赐与楚帝共坐在龙撵上。

这等恩宠,除了定国公萧老将军再无他人享有过。

甚至有人猜测,当年定国公开赴北疆固守国土后,楚帝册封其独女萧月如为玉华郡主,如今难道也要册封镇南公的女儿郡主封号了吗?

陈皇后也是亲热的拉着应凝君的手,“待来年开春暖和了,本宫派人护送世子和语嫣去南疆,到底儿女能承欢膝下才算是人生齐全不是?”

应凝君闻言几乎落泪,“臣妇谢皇后娘娘隆恩,只是臣妇的这一双儿女都有些顽皮,还望娘娘看在国公爷一心为国的心思上能多看护一二,臣妇感激不尽。”

说着应凝君就要跪下,陈皇后连忙扶住了她,“夫人这是哪里话,本宫定会好好照看世子和语嫣的。”

北堂语嫣一直无所谓似的,只是待看到父母携手离去时,却还是眼眶一热,一股热泪流了下来。

到底还是被保护的很好的女儿,能做到这样已经不易了。应莲烟递上了锦帕,“擦一下吧,别让姑母担心。”

北堂语嫣赌气似的扭过了头去,“我又没哭,要这个干什么?”

看到这般顽固的北堂语嫣,应莲烟不由轻声一笑,“罢了,随你怎样吧。”

只可惜离儿已经和一万大军候在十里开外的长亭那边了,到底叔父和婶娘便是连送别儿子的机会都没有。

应莲烟看着人群中人头攒簇,却不料竟是看到了楚赫和应如雪,她不由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

一旁北堂语嫣诧异,顺着她目光望了去,却是带着几分厌恶似的,“他们来干什么?她今天不是回门吗?”

自从知道应如雪失贞的事情后,北堂语嫣在应莲烟面前毫不掩饰对应如雪的鄙夷。

“大概是来迟了一步吧,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人群之中,北堂语嫣看到了自己心中的那人,刚想要拒绝她,只是想起母亲的苦口婆心,她最后还是应了下来,“我要回府,骑马累了,那就做你的马车好了。”

看不清身后的京城,应凝君终究是没有忍住,眼泪落了下来,一旁镇国公见状帮妻子拭去了泪水,“你不是说那丫头答应了下来吗?有她照拂,语嫣定会无事的,放心好了。”

对于儿子,北堂靖宇是十二分的信任的,让云鹤照顾语嫣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到底男女有别,小女儿家的心思怕是云鹤也并不懂,倒不如托付给应莲烟更为放心些。

应凝君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我还是担心,语嫣那么执拗,若真是和月落传出了什么,我只怕整个国公府都担待不起呀。”

应凝君不曾想到,自己女儿竟是喜欢月落,若非是无意间看到,她几乎不敢相信。女儿一直口口声声嫌弃的人,竟是成了她的心上人!

“她自有分寸的,放心吧。”能忍那么久不说,定是知道其中意义重大的。而且月落又岂是简单易与的?

蜀南王年老昏聩又是听信枕边风,将这帝王之才的儿子逐出蜀南实在是瞎了眼呀。

“当初月落为了追莲烟那丫头闹的沸沸扬扬,两人之间定是有什么交易的,不然我也不会让你去找莲烟托付了。”

事到如今,他只好吐露自己的意思,应凝君闻言却是一愣,“靖宇你,你早就注意着他们了?”

北堂靖宇点了点头,“南疆向来都是小打小闹,京城却都是波涛暗涌,一个不小心只怕是翻了天都不知道天为何变色。”

第一次见到丈夫竟是这般语气沉重,应凝君心头有些担忧,她是聪明人,一下子就明白了丈夫担忧什么,“那舍弃相府,将嫣儿和云鹤的未来交给应莲烟,靖宇……”

她抓住了丈夫的手,“你有几分把握?”

不止是嫣儿和云鹤的未来,靖宇他甚至赌上了国公府的未来!

反握住了妻子的手,北堂靖宇淡淡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见我打没有把握的仗,放心吧。”

此时的北堂靖宇豪情万丈,让应凝君安下心来,将头埋到了他的胸前,“我放心的,自然是放心的。”

为了丈夫儿女,她已经舍弃了母亲,如今除了放心等待,还能怎么样呢?

开赴南疆的马车悠悠离开了京城,长亭处,一身甲胄的少年手持长枪站在队列中神色凝重望着京城方向。

他左手摸了摸胸口,那里放着他从三姐姐那里讨来的锦帕,还带着三姐姐的味道。

“三姐姐你放心,待我归来之时,定将让你从此无忧。”

正被少年念叨的人此时此刻正坐在马车里,目光落在对面的少女身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忽然改变了主意不去找月落,想要问我什么,说吧?”

北堂语嫣闻言一惊,“你看见月落了?”她与月落的事,应莲烟是知道的。只是她适才不是在看楚赫和应如雪吗?什么时候注意到月落的?

到底是小情人,眼里只有彼此都忘了九周了呢。应莲烟无声一叹,“这重要吗?”其实就算她没看见月落,也知道月落定是在人群中的。

毕竟,北堂语嫣此番可以说是被作为“质子”留在京城的,情人的遭遇,月落感同身受,自然不会不到来。

而北堂语嫣看似无所谓,可到底却还是个小姑娘,心中伤痛自然也需要安慰,这样的角色只有两种人能承担。

一是家人,另一个则是情人。

前者毫无疑问的人选是北堂云鹤,只是北堂云鹤如今怕还在京畿营中,远水救不了近火,那么最后也是最好的人选,自然是由月落来担当了。

这好像不是那么重要。脑中浮现这个念头的时候,不知为何北堂语嫣有些心虚,她忽然间有些明白,为何娘亲定是要应莲烟来照顾自己了。

说是相互照拂,其实就是把自己托付给应莲烟罢了。

“母亲没有去看望外祖母,她老人家是不是有些生气?”

应莲烟闻言笑了起来,“你确定这个问题是在问我?”

北堂语嫣愣了一下,不是问她还是问谁?

“我知道外祖母和你闹得不可开交,可是她会过问你院子里的事情,难道你就会任人宰割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