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氏脸上笑意顿时隐去,恨不得撕碎了刘氏的嘴脸一般,她心中所想,竟是真的扑了上去,刘氏却也不是吃素的,虽然她有着江南女子的婉约,可是这些年来却步像是简氏这般养尊处优,一反击就把简氏压在了身下。

“简湘云,你以为你多厉害?没了丞相夫人这地位,你也不过如此罢了!”

刘氏并没有教训简氏,而是松开了手,打简氏固然能出一口憋在心里多年的恶气,可是让简氏陷入纠结的沉思之中,也许是更好的惩罚,不是吗?

隔壁的净室之中,老夫人看着应莲烟的眼神满是打量,“你娘虽然要强,可是却决计不会像你这般狠毒的,丫头,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恶灵附身,所以才这么狠毒,真的不像是我们应家的子女。”

应莲烟闻言笑了,“应家子女?”老夫人还真的天真的以为应家子女就是善良不争的吗?这话究竟是想要自欺欺人,还是骗她呢?

老夫人没有理会应莲烟的嘲弄,而是切入了正题,“我只要你保护水儿安危,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的,包括你娘的死,还有你弟弟的病。”

应莲烟眼睛一眯,“弟弟中毒,你知道?髹”

老夫人轻声叹息了一句,“我怎么会不知道?这十多年来,我唯一失策的地方就在你身上。”

应莲烟冷笑一声,是呀,老夫人说的没错,她当初真该溺死自己的,这样子,她也不会有这牢狱之灾了。

“当时老太爷和你娘先后去世,你弟弟重病,那时候府里乱了分寸,是简氏挑起了大梁,拿出了自己的嫁妆填补了府里的空洞,安平侯府的老太婆说自己女儿不过是个妾氏,犯不着这般,分明是要挟我和你父亲将她扶正,这也便罢了,偏生她还请人来算卦说你娘生辰八字不好,克了宫里的六皇子,不能在祠堂里享受香火,当时六皇子不知为何重病,贤妃着急上火,皇上也是着急,我和你父亲无奈之下只好将你娘的灵位从祠堂里扯了出来,将千影居封了,把简氏扶了上去。”

“无奈之下?好一个权衡利弊!”应莲烟冷笑一声,“若是田老太太说老夫人你的生辰八字碍了太后的安康,老夫人是不是会当即悬梁自尽,为国分忧呢?”

老夫人脸色一变,却听应莲烟继续道:“活人不说死人事,大楚朝向来死者为尊,偏生到了我娘这里就事情这么多,老夫人何必遮掩呢?有你们这样的长辈,应家子孙不肖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老夫人脸色终于支撑不住,颜色变成了灰白,只是她没有辩解,而是说起了别的,“当时我因为老太爷的死伤心不已,心想简氏就算是为了拉拢人心也不会对你们兄妹动手的,却不料她不知怎么的要挟你父亲让他把你送出了府去,更是在你弟弟的饭菜里下毒,等我察觉的时候已经晚了,原本你弟弟也是聪明的,便是你父亲也及不上他,只可惜……”

“只可惜却这么就被简氏害了,可是你不可能为了一个痴傻了的孙子去找简氏的麻烦,何况还应黎轩那么聪明伶俐的孙子,孙子少了一个又有什么要紧的,是吗?”应莲烟冷冷接着说道,只见老夫人脸色越来越灰白,最后几乎没有了人色。

她颤颤巍巍去倒一杯茶水,热茶洒落在她手上,可是她却没有察觉似的,直将热茶往肚子里灌去。

“我娘是应建航害死的,我只想知道,你当初为何见死不救!”

老夫人嘴边的茶杯顿时跌落在石桌上,茶水溅到了她胸前的衣裳上,可是她却是恍然未觉,“我见死不救,我怎么会见死不救!”

应莲烟直直看着她的眼睛,那苍老的颓败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哀恸,并非作假,似乎久远的记忆被勾起了,老夫人翕动这嘴唇。

“你娘她是个好儿媳妇,本就是你二伯对不起她,我想要弥补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呢?”

“是,你没有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只不过是因为老太爷死了,您老心灰意冷,所以卧床了不是?可是,老夫人,您知道老太爷究竟是怎么死的吗?”

应莲烟脸上带着笑意,眼中的深意让老夫人惶恐,“你,你想说什么?你不要骗我,我是不会相信的!”

“骗你?”应莲烟冷笑一声,“我骗你又有什么好处?你最爱的儿子亲手布了一局棋的,老太爷,他的亲生父亲是被他害死的,老夫人难道不知道?应建航,可是犯了弑父的大罪!”

老夫人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可是听到最后一句却是一屁股坐了下去,浑身都在颤抖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杀了他父亲的,你在骗我,你在骗我!”

应莲烟笑了笑,原来老夫人也有恐惧的时候,难怪林妈妈没有将自己在祠堂里听到的那些告诉老夫人,她怕的是老夫人听到这“噩耗”会一不小心驾鹤西去吧。

“这话可是林妈妈告诉我的,至于林妈妈怎么知道的,老夫人其实也应该能猜得出来,难道你忘了为什么你让应建航去休妻,可是简氏并没有被休弃,反倒是又重新掌权了吗?就因为她知道应建航杀妻弑父的事情,这是她的底牌,她轻易不会动用的底牌。”

甚至于当初简氏只不过是用银子控制着应府,就能让应建航不再计较弟弟痴傻的事情,也能让应建航“心甘情愿”的将自己送出应府!

老夫人猛地抬起头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她已经猜出了答案,可是却仍是不死心。

“因为我要你死之前也痛苦万分!”应莲烟冷笑了起来,“当时的应家你大权独揽,你怎么会不知道应建航在我娘的汤药里动的手脚,可是你却是任由着事态发展!你这般见死不救,我要你死也死不瞑目!我告诉你,别指望应家还有东山再起的一日,这一天永远不可能到来的,因为你的儿子,大周的丞相藏匿了一些东西,这次被锦衣卫搜了出来送到了宣武帝面前,皇上见了可是龙颜大怒的,说是三天后相府老小尽数推上刑场,应家完了,再也没有一丝半点的机会翻牌了!”

老夫人脸上彻底没了血色,“不可能的,皇上念在老爷帝师的份上,也不会让应家没有一丝香火的。”

应莲烟笑了起来,“帝师?老夫人你可还真是天真,你以为老太爷是怎么死的?单单是应建航,他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弑父?老太爷死后他又不必丁忧,依旧在朝为官,因为是宣武帝密旨要应建航弑父的,明白了吗?”

老夫人是被人架着离开净室的,她两脚拖拉在地上,已然是被抽去了所有气力的模样。

简氏进来的时候浑身都在颤抖,她看到了老夫人的模样,心中顿时戚戚惶惶,甚至于就连开口都变得万分困难。

“夫人想要什么?”

简氏从应莲烟略带着冰凉的声音中找到了自己,半晌她才望着应莲烟道:“我要什么你都可以给我?”

应莲烟笑了,简氏是脑袋被驴踢了,还是吓傻了?

“夫人要我去行刺当今圣上和皇后我做不到,让我把你女儿捧上皇后的位置我也做不到,甚至于夫人要我放了你,我更是做不到。”

简氏恢复了自己的声音,以及脾气,“那你能做什么!”

应莲烟笑了,“我能做什么?”她围绕着简氏转了一圈,最后坐到了简氏的对面,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我倒是能做一些事情,让夫人永生难以忘记的。”

简氏顿时眼中满是提防,“应莲烟,你想干什么?”她害怕,这里是诏狱,应莲烟又和姬凤夜交情颇深,她怕自己受到酷刑折磨,据说诏狱几乎汇聚了所有的酷刑,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诏狱没有的。

“我不想干什么,只是想要告诉夫人一些事情罢了,不知道夫人有没有兴趣听一听呢?”

简氏脸色阴晴不定,只是这事却并不是她能选择的,因为应莲烟已经开口了。

“夫人好算计,我娘斗不过你,可是你的女儿却也斗不过我,我不妨告诉夫人,楚锦绣很快也会死去,而且很是悲惨的死去,你知道她为什么没有来看你吗?那是因为她又毒发了,可是她却没有解药了,如今的楚锦绣顶着一张鬼见愁的脸,又怎么敢来诏狱呢?”

“怎么可能!成洛,成洛已经给锦绣研制出来解药了!”锦绣,锦绣也是这样对自己说的。

“简成洛?”应莲烟笑了,“夫人被骗了都不知道,简成洛自身难保还能给楚锦绣研制出解药,还真是笑话。”她轻轻拍了拍手,净室后面的石门轰然洞开,露出了一阵琉璃墙,墙的后面却是一人坐在木桶里,简氏闻声回过身去一看,却是傻了眼。

“成洛,这是成洛?”

那个通身黢黑,脸上鼓起了青筋的人竟是简成洛?简氏不敢再瞧第二眼,可是只一眼却也让她认了出来,那坐在木桶里似乎毫无知觉的人正是简成洛无疑。

“可不是吗?夫人还真是慧眼如炬,没想到简三公子这副模样夫人都还能一眼认出来。”应莲烟笑了笑,石门再度合上。

“对了,我忘了告诉夫人,楚锦绣当初中毒其实并不是什么意外事件,不过是因为师兄动了怒想要教训一下楚锦绣和夫人而已,我那师兄向来是怜香惜玉的,竟然对楚锦绣下此毒手,其实也让我意外呢。”

简氏闻言目眦欲裂,“你说什么?你怎么这么狠毒,竟然对自己的亲姐姐下此毒手!”

“狠毒?”像是听到了这世间最为可笑的笑话,应莲烟哈哈大笑了起来,“夫人可说错了,楚锦绣可不是我的亲姐姐,夫人说我狠毒,那楚锦绣指使简成平让简成洛给我下毒的时候难道就不狠毒?得知自己不能生育恼羞成怒之下将自己的亲妹妹推入冷水之中,以致于水儿落下宫寒的毛病难以孕育子嗣,这就不狠毒?明明知道是楚锦绣小肚鸡肠害了亲妹妹可是你却是因为内疚而不惩罚,反倒是舍弃了水儿难道就不狠毒?当年为了生下应家长女气我娘,你竟是用了催产之药引发早产以致于楚锦绣出生之时身体受损不利生育,难道就不狠毒?你为了嫁给应建航,不惜杀害自己的亲姐姐,难道就不狠毒?简湘云,你本身就是蛇蝎毒妇,又有什么理由来指责我狠毒不狠毒?”

应莲烟每说一句,简氏脸色就灰白一分,到最后简直没了血色,“你,这些,你,你怎么知道的?”

应莲烟冷笑一声,“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陈妈妈死了,可是她女儿侍书可还活着,赵妈妈为了给简晓云报仇可是给我说了不少的事情,怎么,夫人后悔了?把这么大一个隐患放在自己身边,最后被咬得遍体鳞伤的滋味不好受吧?”

简氏从石凳上滑落了下去,她双手扒住了石桌的边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看着应莲烟道:“楚常喜说文瑾死了,是真是假?”

“他就算是不死,和活着又有什么区别?难不成夫人还指望楚文瑾来振兴应家不成?到了阴曹地府也许还有一二可能。”

简氏再没了半分气力,被锦衣卫架起的瞬间,她忽然间说道:“我能不能求你保住文瑾的儿子,他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

应莲烟闻言笑了笑,“夫人,应家之所以被查封就是因为乐文是突厥奸细,你说皇上会容忍他吗?”

简氏颓然的垂下了脑袋,她不知道楚学儒昨晚就没了,红莲早已经病入膏肓,得知楚学儒没有活路之后,用一根腰带解决了两人的性命。

牢房之内,红莲留下的最后两个字是鲜血写就的“无辜”两字,应莲烟看着一大一小躺在地上的两人,低声笑了起来,“无辜,这世间又哪有什么无辜的人呢?”

楚文瑾贪图美色,乐文为了报仇,一个自以为是爱,一个所为种种都是为了恨,这孩子本身就是恨的产物,又怎么能算得上是无辜的呢?

刘氏来到净室就跪了下来,“二小姐,郡主,婢妾别无所求,只求二小姐能饶了文珏一命,他还小什么都不知道,二小姐随意将他送到一户人家就成,婢妾只求他能安稳地活一辈子,是富贵是穷苦都无所谓的。”

应莲烟搀扶起了她,“姨娘慈母之心真是难得,只是既然姨娘想要七少爷安稳度过一辈子,为何还要将他送到承恩侯府呢,还建议让常乐李代桃僵,姨娘这所说所做可是矛盾的很,你说我该怎么相信呢?”

刘氏脸上露出震惊之色,她没想到应莲烟竟是连自己吩咐的话都调查的一清二楚。

“姨娘放心,我的手伸的再长,十多年前的旧事却也是查不清楚的,还望姨娘能告知一二才是。”

刘氏闻言却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她忽然间站起身来,笑了起来,“原来也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应莲烟,你和你娘还真是不像,人人都说你娘聪慧过人,可是我却说她最是愚蠢,竟然会相信应建航的甜言蜜语!活该她被应建航杀了!”

应莲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果然,刘氏是知道的。

“连你娘的死你都不知道,应莲烟你就算是机关算尽又有什么用!”

刘氏言辞间是幸灾乐祸,只是没能从应莲烟脸上瞧出半点漏洞,她脸上的笑意很快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恐惧。

“我是不知道,可是我会想办法知道的,诏狱里向来有不少刑罚,姨娘不知能尝试得了多少。”

刘氏摆明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应莲烟却也不着急,“我倒是想到了最适合姨娘的一种,木驴之刑不知道姨娘听说过没有,那是专门用来处置通奸的女子的,我娘死得早,姨娘背主的罪名就由我来惩处好了。”

刘氏脸上闪过一丝震惊,应莲烟却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对了不知道姨娘知不知道这木驴之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是我跟姨娘解释一下好了,这木驴之刑其实起源早,不过前朝的时候被列为禁刑,直到本朝锦衣卫兴起,这才又见诸于世人。说来这……”

“不要说了!”刘氏大声吼了一句打断了应莲烟的话,她自然是知道木驴之刑的,她幼时她们刘家出过小妾和家丁通奸之事,她记忆中便是处之以木驴之刑。

那木棒从那小妾的下身慢慢往上走,穿过了肚腹最后从口鼻中出了来。

三天三夜,那小妾痛哭失声,却是连死都不能。

那样的惨状,她见识过一次,就再也不想再见到!

“二小姐,你想知道的我什么都说,我只求你,求你放过珏儿,给他一条生路,好吗?”

应莲烟笑了笑,此时此刻的刘氏哪有方才的神色模样,张皇失措好像就要溺水的人一般,“我可以考虑。”

刘氏似乎没有听到应莲烟话外的话似的,她连忙道:“我我知道,当年夫人之所以会被相爷狠心杀死,是因为夫人无意间得知了相爷弑父的事情。”

应莲烟闻言一愣,娘是因为这件事才死的?

“你也知道了,不是吗?”

刘氏没想到应莲烟听到这消息却还是反应迅速,一下子就点破了自己也知道这件事情的事实。

“奴婢侥幸不死,是因为夫人护全了奴婢,所以……”

应莲烟笑了起来,“护全了你?刘婉言你事到如今竟然会想要骗我,你真的以为我不敢对你施刑吗?”

刘氏闻言浑身一颤,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应莲烟,只听到那声音冰冷。

“我娘不是蠢人,自然不会将自己丈夫弑父之事告诉一个丫环,哪怕是自己的心腹丫环!而你,当时却是起了心思,用了些方法让应建航知道我娘撞破他丑事的事情,正因为此我娘才会和他吵了起来,也许趁着应建航心情不好,而我娘和简氏都怀有身孕的时候,你就趁机爬上了应建航的床,为了不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你又把陈氏拉了出来,让她也成了应建航的人,是吗?”

刘氏闻言大骇,她没想到,应莲烟竟是能将当年之事猜出个七七八八来。

她分明是毫不知情的,而且陈静秋已经死了,便是梅香也不知道自己当年的事情,她又怎么会知道的!

看着刘氏那阴晴不定的脸,应莲烟冷笑了起来,“你的心思,我自然能猜到几分的。”

这次她收网,不就是为了从几人的口供中得知当年的真相吗?

锦衣卫给出的零零散散的事实,林妈妈和赵妈妈的口供,侍书的一些话,老夫人和简氏所说的“真相”,七七八八加起来,足够让她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今之所以再审问刘氏,只是为了得到最后的证实罢了。

“刘婉言,你好生周密的心思,趁着老夫人卧床之际,竟是弄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我问你,我哥哥中毒,是不是也和你有关!”

原本浑浑噩噩的刘氏闻言一个激灵的醒了过来,“没有,二小姐,这个真的没有,大少爷中毒是简氏设计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应莲烟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事到如今你还在骗我,当时你不是请缨去照顾我哥哥去了吗?凡事亲力亲为,便是饭菜都为他尝试,为何他中毒,可是你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说你有了提防之心,所以才不会中毒的?”

她这话本就是试探,没想到刘婉言还是狗改不了吃屎的秉性,戳破了最后的窗户纸,应莲烟笑意中都带着冷意,“你这般忘恩负义,枉费我娘当初对你一片真心。刘婉言,我不是我娘菩萨心肠软性子,可是我确实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的,三日之后刑场上,你会看到你的宝贝儿子的,只是他不是来送行的,而是和你共赴刑场!”

刘氏闻言跌坐在地上,听到应莲烟脚步声远去,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像是孩子一般无助。

应莲烟离开净室之后而是去了另一间石室。那里,应建航神色平静,似乎早就预料到她的到来。

可是看到应莲烟的时候,脸上流露出的失望之色溢于言表,显然他所等待的人并不是应莲烟。

“怎么,很失望?父亲,你觉得来的人会是宣武帝?”

应莲烟清楚地看到,听到“宣武帝”三个字的时候,应建航神色中带着几分惊异,眼眸中的神色与之前大为不同。

饶是他很快就恢复了过去,可是却还是被应莲烟捕捉到了。

“你来干什么?”

应建航知道,自己先开口就意味着输了,可是自己输了那么多,又岂会害怕这一次?

看到应莲烟脸上扬起的淡淡的笑意的时候,应建航是有些出神的,那样的笑意其实自己并不陌生,当初阿辰就是这样的笑着的,似乎她通晓世事,所有的一切都瞒不过她似的,所以自己的恶性也瞒不过她,不是吗?

“告诉父亲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不知道父亲你想要先听哪一个?”

应建航眉眼一斜,“有区别吗?”

对于如今的自己,阶下之囚,又有什么才算得上好消息,什么称得上是坏消息呢?

应莲烟闻言一笑,“父亲这般倒是让女儿不知所措了,不过圣人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父亲久居高位难道就不曾担心过?帝王之怒龙霆震惊流血万里?”

应建航神色依旧平静无波,“你想说什么?”

应建航并没有神色的波动,可是应莲烟却也并不惊讶,“没什么,我不过是想要跟父亲说一件事情罢了,你所期待的帝王的召见根本不复存在,应家再也没有一星半点的转机了。”

“你胡说!”应建航当即站起身来,他原本就清瘦模样,又是久居高位的,动怒之下带着十足的威势,只是应莲烟却并不害怕。

“父亲到现在对皇上还抱有希望?”应莲烟冷笑一声,对应建航的动怒嗤之以鼻,“就算是他之前还能饶了你一命,可是看到你留下的那些证据,你觉得他还会饶你一命?”

应建航脸上终于风云变色,“你说什么,什么证据?”

“父亲又何必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当年老太爷为何突然间去世,而父亲你身为朝廷命官却是免去了丁忧之事,父亲你心知肚明!”

应建航脸色越发难看,“不可能的!”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父亲难道锦衣卫了吗?你别以为把那些证据藏到了千影居就没有人找得到,一个废弃多年的旧居又如何?你知道的,锦衣卫从来是不会空手而归的,昨天姬凤夜呈上去的证据就有当年老太爷留下来的铁证!”

应建航脸色彻底变了色,“这些,你怎么知道的?你早就和姬凤夜有所勾结?”

他语气顿时咄咄逼人,“难道你忘了,你是应家的子孙,骨子里流着的是我应建航的血!”

责备自己?

应莲烟笑了起来,“我没忘,所以我学了父亲不是吗?父亲能够亲手将毒药端到老太爷面前灌了下去,我比之父亲是不如的,我只能将父亲送到诏狱罢了,应家的子孙,血液里全都是疯狂,不是吗?”

应建航瞪大了眼睛,几乎不能置信地看着应莲烟,“你……你怎么会这个样子?”

应莲烟坐了下来,眼眸微微抬起,“这个样子不好吗?父亲当年将我送出府的时候难道就没想到吗?也许你留下来的会是一头猛虎,将应家所有人咬死,是一把烈火,将应家燃烧殆尽的!”

看着一脸颓色,跌坐在石凳上的应建航,应莲烟双手支撑在石桌桌面上,俯着身子看着他道:“你当年既然动手杀了我娘,你就该知道,留下我和哥哥,终有一日我们会为母报仇的,十六年,这个时间不算短,不是吗?”

“十六年,十六年了……”应建航忽然间轻声呢喃道:“原来已经十六年了。”

十六年来他位高权重,十六年来他享受着权利带来的所有的威势、财富和荣誉,在他手上,应家终于达到了巅峰,可是却也跌入了谷底。

“我对不起你娘,可是我……”

“可是你情非得已,你心底里其实是不愿意的,对吗?”应莲烟冷笑着道:“你以为你现在说这些话我会相信?三天之后,午门外,我送父亲最后一程,希望黄泉路上,你还有脸去见我娘!”

看着应莲烟要离开,应建航连连喊住了她,“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只是石门轰然关闭,所有的声音都关在了这石室之中。颓然的看着那阻挡了自己的一道石墙,应建航狠狠一拳头砸了过去,顿时鲜血淋漓,可见白骨。

步出诏狱,应莲烟抬头看着朗朗晴空,眼角却是流下了一行清泪。

“娘,女儿终于给你报仇了。”

她低声呢喃道,用了两辈子,终于,还了您一个公道。

“二姐。”

低声的呼唤让应莲烟骤然警惕起来,看着楚常乐站在那里,她不由神色间闪过一丝尴尬,只是转瞬即逝。

楚常乐显然是看到了她的哭泣的,只是到底将其误会为什么,应莲烟并不在乎。

“六妹什么事?”

楚常乐闻言有一些愣怔,她不明白二姐是故意跟她装糊涂还是有意试探,刚才她站得远,并没有听清二姐到底是在说些什么,可是却是清楚明白的看到了她流出的眼泪。

她不认为那是二姐心怀不忍,只是却又是为何,楚常乐一时间想不明白。

可是想起之前的事情,楚常乐有些担忧,所以在这诏狱门前等了半个多时辰,终于等到了应莲烟。

“不知二姐可否方便带我一程?”

承恩侯府的马车不见了踪影,应莲烟顿时就明白了楚常乐的心思,她唇角微微一扬,“也好。”

马车里空间狭窄,可是楚常乐却有话说不出口了,打量着这个自己并不是十分熟悉,却又不是全然陌生的异母姐姐,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六妹有话不妨直说,再这么耽误下去,只怕到了侯府,该说的没说,六妹反倒是后悔了。”

楚常乐明白,即使是应莲烟率先打破了这马车里的安静,可是主动权却是从来不在自己手中的。

“二姐,你不会饶了七弟?”

应莲烟反口问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饶了他?六妹以为我是以德报怨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