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凝芝并没有走多远就停了下来,“怎么,四皇子妃请我出来,自己却不现身?”

应莲烟有瞬间的惊讶,她原本以为刘凝芝是发现了自己的行踪,却不想她却是和应如雪约好了而已。

应如雪从紫水晶树后走了出来,粉紫色的花瓣有一些落在了她的衣衫上,行动处几片花瓣缓缓落下,竟然有几分仙人缥缈的错觉蠹。

“既然知道我是四皇子妃,见到我还不行礼?”应如雪声音淡淡的,即便是带着怒意的词语从樱桃小口中吐露出来却也没有半点怒气。

刘凝芝微微一笑,“四皇子妃真的要在长宁侯府摆架子?髹”

应莲烟这才发现,刘凝芝原来嘴皮子也是厉害得很,一句话就能让应如雪撕破平静的面皮。

应如雪看着她的目光带着几分恶毒,旋即却是说道:“殿下有意纳你为侧妃,只是刘三小姐应当知道自己身份才是。越俎代庖的事情,我想三小姐是聪明人,不会做出这傻事的。”

刘凝芝神色不变,看向应如雪的目光十分的淡然,“我向来不对傻子出手的,四皇子妃放心。”

她唇畔笑意都带着讽刺,应如雪只觉得这讽刺几乎刺破了她的眼球似的!

刘凝芝,这神色,分明是和应莲烟那贱人一模一样的,好像全世界只有她们是聪明人,而其他的却都是傻子!

“刘凝芝,你放肆!”竟然敢骂自己是傻子,不是她的对手,她还真以为皇甫殊纳她为侧妃是因为喜欢她吗?

得不到任何的回应,应如雪的拳头好像是打在了海绵上一般,这让她更加的气恼,话不由自主的就说了出来,“你以为皇甫殊是为什么娶你?别以为他是真的喜欢你,他娶你不过是因为你有一个兵部尚书的爹罢了!”

刘凝芝闻言一笑,眼中带着几分不解,“娶?”她轻声一笑,“四皇子妃原来也认为三皇子是要娶我呢。”

只有正室才能用娶,皇子侧妃也属于妾氏,只能用纳来形容。

应如雪脸色一变,她没有激怒刘凝芝反倒是让刘凝芝抓到自己话里的把柄,实在是太失策了。

“只是好歹我还有个兵部尚书的父亲,四皇子妃可是什么都没有了的。我想四皇子妃您的肚子最好争气些,不然回头……”她笑了笑,眼中满是轻蔑,“我怕你连正妃这个位置都保不住呢。”

应如雪闻言脸色一骇,看着刘凝芝的目光恨不得将她格杀当场似的。

“既然四皇子妃没什么事情,那臣女先行告退。”

刘凝芝离开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轻蔑的笑意,只是看到长廊拐角处的应莲烟时,她脸上带着一丝惊讶,瞬间的慌张很快被掩藏了下去。

“郡主怎么来这边了,公温大家的琵琶一曲可是难得一闻。”

不过是眨眼间的工夫,刘凝芝脸上挂着笑意,没有一丝破绽可言。

似乎,方才那和应如雪逗弄唇舌的人并不是她。

“那里人多,不比这里清静。”

从应莲烟眼中,刘凝芝根本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似乎她说的是实话,可是她心底里到底有些担忧。

与皇甫殊的婚事本就是要保密的,父亲一再交代,若是被应莲烟听了去,她怕是……

“郡主说的是,只是太夫人很是喜欢郡主,若是看不到郡主怕是要不高兴了。”

应莲烟闻言一笑,“三小姐哪里话,不过是太夫人一句戏言罢了,对了,刚才隐约间听到三小姐说话,不知那边却是谁?”

应莲烟越过自己竟是要往应如雪所在走去,刘凝芝连忙回身,却见那边并没有什么人,好像应如雪已经从另一条路离开了似的。

“是丫环忘了些我交代的事情,教训一两句罢了。”

闻言,应莲烟笑了笑,“原来如此,只是这到底是长宁侯府,三小姐还是不要摆架子才是,不然会被人认为喧宾夺主,岂不是毁了三小姐的名声?”

刘凝芝离开的脚步猛地一停,她回身看向应莲烟,却见那脸上写着淡淡的笑意,似乎讽刺又似乎怜悯。

她一时间竟是分辨不出到底哪个才是应莲烟的真正神色,而那句话究竟是假意还是真心。

“这边风景还真是不错,难怪三小姐选了这么个清净地方来教训丫环。”不待刘凝芝说话,应莲烟折身离开,“看来公温大家一曲结束,我们还是快些回去的好。”

刘凝芝脚步跟上了应莲烟的步伐,只是看着那神色淡然的脸,她却是一时间什么都瞧不出来了。

公温大家的琵琶曲余音袅袅,只让人沉醉其中,久久才回过神来。

“能闻公温大家一曲,今生再也不敢妄谈琵琶。”柳丹桐目光中满是钦佩,她侧身看着应莲烟,“还是你有福,听了公温大家两首绝唱。”

应莲烟闻言一笑,适才这一曲她还真没怎么听过,不过也不需要解释。

“这两日可是去了晋国夫人府?”因为婚事在即,薛金莲这段时日里已经谢绝了宴会,便是柳采蓉虽然成婚时间更晚了些,却也是闭门不出一心呆在府中做女红了。

柳丹桐闻言点了点头,“薛姐姐在忙着做绣活,我没有多打扰,怎么忽然间问这个?”

“没什么,只是看到庄小姐忽然间想起来罢了,说来到了下个月,又该是热闹的很了。”

柳丹桐闻言一笑,“可不是吗?下月初三薛姐姐成亲,回头你们倒是关系更近了一步。”

柳丹桐脸上带着几分艳慕之色,应莲烟见状不由一笑,“可惜,我没有另一个文成武就的兄长,否则定是把你聘回家。”

柳丹桐闻言脸色微微一红,带着几分嗔怒道:“胡说什么呢。”

两人正说话间,却是一个老嬷嬷过了来,“郡主,我家主子有请。”

这嬷嬷有些眼熟,应莲烟一时间没有想起来到底是谁家的,倒是柳丹桐皱着眉头道:“沈老夫人唤你干什么?你快些去吧。”

沈老夫人?

应莲烟心中咯噔一声,忽然间想起自己给岳太夫人拜寿的时候,两位老夫人之间的话,难不成……

她看了柳丹桐一眼,却见柳丹桐目光追随着公温大家而去,似乎对自己的行踪丝毫不在乎似的。

老嬷嬷将应莲烟带到地方后就离开了,屋子里的闷声一咳让应莲烟皱起眉头,“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应莲烟闻言忽然间笑了起来,她火海都经历过,难道还怕了沈老夫人一个年事已高的老夫人不成?

沈老夫人头发早已经花白,脸上也布着深浅不一的皱纹,岁月丝毫不留情地刻画着过去的一切时光,对上了沈老夫人那一双看尽沧桑的眼眸,应莲烟不慌不忙行了一礼。

“难怪我这老朋友一直引以为憾事,你和你娘真像,当年长宁侯没有娶到你娘,她就觉得是毕生憾事,如今天星那小子早早成婚,她更是觉得遗憾,你们母女两个,都不能与她更近一步。”

应莲烟闻言一笑,“也许真的成了婚约,太夫人也许会后悔呢。”

沈老夫人闻言微微一笑,“我那老友很是遗憾,只是丫头,我想知道,我有没有这个福气,应你一声祖母呢?”

应莲烟顿时一愣,她没想到沈老夫人竟是直接问出了口。

若是京城的女儿家,听到这一句话十有七八会喜极而泣的,因为每个京城女儿家梦里都有一个如意郎君是太史令府的沈潜。

可是应莲烟却并不在那十之七八的行列。

“承蒙老夫人错爱,莲烟担待不起。”她之于沈潜,有欣赏有友情,却独独没有一丝男女之情。

他的才华,她欣赏。他的前世,她怜悯。可是却也尽于此罢了。

她不能嫁他,也不会嫁他。

沈老夫人没想到应莲烟竟是拒绝的这般干脆,甚至她没有丝毫的羞涩,而是直直望着自己,神色坚决。

“为什么?”她不明白,应莲烟明明对静之不是没有情分,为何却是拒绝的这般彻底。

她虽然有郡主的封号,可到底不是出身皇家,何况应家早已经是昨日黄花的存在,她如今算是温家的女儿又如何,并不能给她半点身份上的尊崇。

到底,温家是失去了沐国公的爵位的。

“那莲烟请问沈老夫人,何以笃定我会嫁给沈潜?”

沈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若你不喜欢静之,当初为何却又是搅和他和皇甫无双?”

应莲烟闻言愣在了那里,她没想到沈老夫人竟是连这个也知道了,难道是沈潜透露的不成?

不可能!沈潜是心高气傲之人,又岂会做出这些哭哭啼啼的女儿家的姿态?

不是沈潜的话,那便只有一个理由能解释了。

皇甫无双对沈老夫人说过,甚至有可能还暗示自己想要下嫁沈潜的意思!

只是,从沈老夫人脸上,应莲烟看不出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这也无关紧要了,皇甫无双已经嫁到了突厥,有生之年再难回京城,自己又何必想那么多呢。

“皇甫无双并非贤妻,沈公子与我有几分交情,我自然不希望他所娶非贤,若是让老夫人误会了,莲烟向老夫人告罪。”

沈老夫人坐在榻上半晌没有说话。

应莲烟说的是实话,皇甫无双的确不适合静之,只是这一点自己也是仗着几十年人情世故看出来的,应莲烟她不过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怎么能眼光这般毒辣?

除了呼吸声再无其他。

沉寂最后是沈老夫人打破的,“罢了,你既然是一片好心,我又岂能怪你?今日之事你就权当做没有发生好了。”

她意兴阑珊,让应莲烟有微微的愧疚。

自己之所以和沈潜走得近了些不过是为了让他远离皇甫无双而已,却不想竟是让沈老夫人误会了。

沈老夫人和长宁侯太夫人莫不都是饱享清福的人,可是却因为儿温之事却也是为难。

“老夫人恕罪,莲烟告辞。”

应莲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沈老夫人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只是唯一拿捏不准的是自己这般举动的缘由而已,她一旦说了,只怕便是会露出马脚的。

多说多错,倒不如不说不错。

她转身离开,却听到后面传来悠悠的叹息声,“丫头,锋芒毕露并非是什么好事,藏拙才能守本。”

应莲烟脚下微微一滞,沈老夫人这是在告诫自己?

锋芒毕露,藏拙。

守本,守得唯独是性命罢了。

她心中微微一动,沈老夫人适才这话,只怕并不是试探自己心意这么简单。

长宁侯府的寿宴结束的很晚,因为乐呵了一天,太夫人早早就回去歇着了,倒是长宁侯夫人、世子妃江堇色和岳清歌招待着一应宾客离去。

岳清歌亲自将应莲烟送上了马车,“若是我祖母有什么唐突的地方,还望楚姐姐看在老人家年纪大了的份上不要介怀。”

岳清歌可算是目光如炬了,看来她倒是猜出了些什么。

应莲烟笑了笑,“哪里话,岳小姐留步。”

岳清歌回到后院的时候,丫环上前禀告道:“沈老夫人正在和太夫人说话,小姐还是晚些时候过去吧。”

岳清歌点了点头,“等沈老夫人走后再来告诉我一声。”

长宁侯太夫人院子里,沈老夫人有些遗憾似的,“老姐姐的心思我未尝不明白,将那丫头置于我们沈家庇佑下我也不是不乐意,可到底她是个有成算的,只怕是并没有把沈家看在眼中。”

岳太夫人闻言颇是唏嘘,“我也看出了七八分,这丫头和她娘有几分相像,可是到底不是她娘那性子,也许是我杞人忧天了,倒是让你跑了一趟,受了委屈。”

沈老夫人闻言一笑,“这是哪里话,其实那丫头也不错,静之也对她有心,只是……”只是她对静之却并没有那份心思。

强扭的瓜不甜,她自然不会伸手到温子的婚事上,更不会惹出些不愉快。

岳太夫人闻言也是苦笑一声,可不是吗?楚王有意,神女无情。昔年的旧事重演一般,只是希望应莲烟不要像温静辰那样所托非人。

沈老夫人又说了一会子话才离开,岳清歌小心地进了来,看到祖母倚在榻上神色间满是倦怠,她挥手让丫环们离开,自己动手给岳太夫人按捏肩膀。

“今天怎么这么乖巧,真是难得。”

岳清歌小嘴一撅佯装生气道:“难道我哪天顽劣惹了祖母生气不成?”

岳太夫人慢慢睁开眼睛,“丫头,你说我是不是杞人忧天了?”

岳清歌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看着向来有成算的祖母竟是这般神色,她柔声安慰道:“祖母是关心则乱,只是楚姐姐不是愚笨的人,又有温家保护,应该会没事的。”

岳太夫人闻言苦声一笑,“她是聪明人,可是我怕她聪明反被聪明误呀。丫头,这世间聪明人不少,可是再聪明又如何,皇权之下,稍有不慎就朝不保夕呀!”

岳太夫人的担忧感染了岳清歌,她神色间有些担忧,“祖母是说……皇……会对她动手?不应该吧。”

岳太夫人摇了摇头,“现在还不会,可是谁又能说得准呢?咱们这位皇上向来心思重的很,很少有人能知道他的想法,沈家到底是百年大家,又是掌握着史刀,我想要她嫁入沈家,也是为了能确保她安危。”

到底,帝王也对太史令府有几分忌惮的。

岳清歌闻言只觉得自己似乎太过于小瞧这件事了,“祖母,楚姐姐拒绝了沈老夫人的请求,怕是自己心底里有成算的,她那么聪明,应家家破人亡她都能脱身而出,她应该有万全之策的,祖母不必这么忧心忡忡的,要是让楚姐姐知道祖母这般担忧,而她又拒绝了沈老夫人,岂不是要内疚的很?”

岳太夫人听到温女这话不由一笑,看岳清歌有心让自己缓解心情,她也不再说这闹心的事情,反倒是提起了自己的另一桩心事,“今天我和你娘都注意了一些,你倒是说说你看中了谁?”

岳清歌闻言顿时小手一顿,一脸娇羞的看着岳太夫人,“祖母,你怎么越老越不正经?”

长宁侯夫人也送完了最后一批宾客进了门来,听见女儿这般说话,顿时寒着脸道:“越大越没规矩,怎么给你祖母说话的?”

岳清歌拉了拉岳太夫人的手,“祖母,你看我都不是母亲亲生的,每次见我都是吼我的。”

长宁侯夫人闻言脸上露出错愕,岳太夫人闻言也是一愣,旋即却是笑了起来,“你个顽皮的,这么说,你娘岂不是要伤心死?还不去给你娘道歉,不然我可要罚你了。”

长宁侯夫人寒着一张脸,岳清歌笑眯眯地拉着她母亲的手引着她坐了下来,“娘,我是开玩笑的嘛,谁让祖母忽然间说那事呀,我一个女儿家,不该矜持一下的吗?”

长宁侯夫人听了这话哭笑不得,戳了戳自家宝贝女儿的头道:“就你,还不是假装矜持。”

她也并非生岳清歌的气,毕竟自己女儿什么德性她还不清楚?

“娘,今天来的这些我多少看了看,侯爷也打量着,最后定下了几个人。”她刚是要报人名,岳清歌却是向外走。

“清歌,站住,这是你的终身大事,母亲怎么也要考虑你的想法,你也听一听。”

岳清歌闻言一愣,她这次可不是假装矜持,而是真的有些害羞了。

只是母亲的话让她吃了一惊,自己难道也能决定未来吗?

她坐在岳太夫人身边,听着母亲报出了几个人名,待听到最后一个,她不由抬起了眼,看着长宁侯夫人的目光带着几分激动。

岳太夫人将她神色纳入眼底,心底里到底是有些遗憾的,这孩子终究是不如应莲烟沉得住气,只是做到这样却也是不错了,毕竟那文天翔家世也算是清白简单。

到底是从太夫人都岳清歌都满意的一门婚事,很快就敲定了下来。

不过岳太夫人是细心的人,“这事不过也要打听清楚,文天翔到底是什么情况,可别回头吃了哑巴亏,那清歌可就要埋怨我这老太婆了。”

岳清歌羞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来了,只是看着岳太夫人和长宁侯夫人的目光中都带着盈盈的感激。

到底,文天翔也是她满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