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的一天,正是天热的时候,烈日下,一匹四蹄雪白的大黑马稳健的小跑在路上。

按说黑色特别能吸热,这黑马也应该热的难受,可看它神气,一双大大的杏核眼滴溜滚圆,精神得很,一看便知道,是匹难得的骏马。

北人乘马,南人乘舟,这是至理名言,产马之地多在北方,若说这匹四蹄踏雪的神骏在北方都能算一辆法拉利,在这南方,简直就是布加迪威龙的干活了。

在路边树荫里乘凉避暑的几个汉子,看的眼都直了,一个瘌痢头的赤膊汉子情不自禁的自语道:“我的乖乖,这马也太漂亮了吧?这要是弄回去,献给大当家,怎么不给老子一把交椅坐?”

他的身边是个壮硕的秃子,见瘌痢头馋的口水都快下来了,不由鄙夷道:“大当家现在可没意思骑马,一心想骑那娇滴滴的小娘子呢,咱们要是弄不来一个名士,大当家骑不了小娘子,却不免要借你这厮撒火。”

瘌痢头听了一抖,似乎被恶心的不轻,一口口水呸在地上,斜着眼道:“要我说,那女人也太作怪了,看那岁数,不是没了汉子的寡妇,便是逃婚的破鞋,我们大当家不嫌弃,肯给个压寨夫人做,她偏偏还不知足,要什么名士做媒主婚。大当家也是昏了头,一个女人而已,一拳头砸昏了,还不是想怎么骑怎么骑?这鬼日的日头这么大,叫我们到哪里去找名士?”

秃子嘿嘿一笑,指着道:“你满眼里只有马,没瞅见马上那人吗?”

瘌痢头连忙细看,果然那匹神骏黑马身上,坐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一袭白衣,手持羽扇,腰悬宝剑,面目英俊,正如传说中文士模样。

不由大喜:“正是饿汉子遇见小寡妇,再没这般恰好的!本指望混进南昌县才能弄到名士,没成想路上就遇见了。”

豫章郡的郡治南昌县,却是周围最为繁华之地。这里已是山越之地,蛮汉相杂,文气不盛,也只有南昌或能寻到几个名士。

可南昌县离此地还有一百余里,炎炎烈日赶路艰难,若真是在此弄到个名士,岂不是可免奔波之苦?

这伙人都是做惯强人的,相互打了个颜色,便绕路潜行,要去截那一人一马的去路。

这匹四蹄踏雪的好马,当然便是祢爷的坐骑黑宝儿,骑在黑宝儿身上的英俊文士,除了祢爷还能是何人?

数日前丹阳分兵,分了府库中的粮草,甘宁引八千众径取余杭,丁奉引四千众牵制徐琨,将丹阳委托本地三个最大的世家联管,祢爷带着刘大胆随手护卫,去说豫章太守华歆。依原本甘宁的意思,至少也要派出几百人贴身保护,但在祢衡看来,军中马匹不足,这几百人若都是骑兵,甘宁、丁奉的战斗力必守影响,若是步兵,人多目标大,速度又慢,所以干脆觉得只带刘大胆一人,二人都骑快马,遇见危险走为上策,若是遇见几个劫道的蟊贼,刘大胆一人也足以料理。

没成想走到半路,刘大胆不知吃错了什么东西,上吐下泻,只得打听着找了个医家给他看病,耽搁了一天时光,刘大胆病情稍缓,却仍是下不得床、骑不得马,祢爷要赶时间,只得多与医家银钱,拜托他医治照顾刘大胆,自己则鼓着勇气单身上路。

这会儿祢爷坐在马上,小扇子虽然啪啪摇的挺勤,看上去跟公子哥儿逛大街似的,可是心里却是吊着的——久闻山越人多好劫掠,这南昌外的彭泽,更是有名的贼人藏身之所,因此特意远远绕路,宁肯多走半日,也不冒险过鄱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