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赵小花才知道,那个男人要做什么。

他环顾一圈,目光定在赵小花脸上,随后,他伸出手指着她,“你,跟我来。”

赵小花哆哆嗦嗦地跟在他身后站了起来,他们路过十几个房间,赵小花听见门后似乎有惨叫声传来,她不知道门内发生了什么。

但是,不久后,她就知道了。

“上去。”男人指着床说。

赵小花摇摇头,“我是来找我姐姐的。”

面具男有些好笑,“你姐姐叫什么?”

“赵小草。”

“小草?”那男人笑着走向赵小花,“那你呢,叫什么?”

赵小花不出声,他一把把她丢在床上。

赵小花吓了一跳,“你要做什么?”

男人笑着压了下来。

赵小花奋力挣扎打掉了他的面具,她看到了一张丑陋的脸,随后是贯穿灵魂的痛楚从身体某处袭来。

“啊——”她喉咙里发出绝望的痛苦嘶吼,大力挣扎着。

男人单手掐住她的脖子不让她动。

赵小花痛得像死掉了,她咬破了嘴唇,两只手死死去掰脖子上那只手。

窒息感袭来,她恍惚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可她不能死。

她还没找到姐姐。

啊,姐姐。

赵小花在他口袋里摸到一把刀,直接对着他的心脏捅了过去。

面具男死的时候,那只手还紧紧掐着赵小花的脖子。

赵小花浑身发抖,她从床上爬下来时,浑身都是血,她不敢哭得太大声,怕被别人发现,当她开门出来时,遇到了从隔壁跑出来的,那个浑身是血的男孩。

“我,杀人了……”赵小花浑浑噩噩地看着他说,“全是血……”

那个男孩推开那扇门,进去把男人身上的钱全部搜刮了出来,随后才扯着她说,“走。”

她思绪一乱混乱,被男孩扯着往外跑的时候,还挣扎了一下,“不行,我姐姐……我来找我姐姐的,我姐姐还在里面……”

“我们先出去。”男孩扯着她。

赵小花却踉跄地摔在了地上,她痛苦地喊,“我好痛……”

男孩看了她一眼,她腿上还有血。

男孩不为所动地说,“出去才能活下去,你如果不想活着,你就继续躺在这。”

他往前走了。

没多久,底下传来喧闹声,“着火了!着火啦!”

紧接着,外面传来警笛的呼啸声。

赵小花爬了起来,跟在男孩身后往前跑,跑多远才能活下去,跑多远才能找到姐姐,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现在不能死。

其实很近了,只要他们推开那扇门,他们就逃出去了。

但是他们被一群穿制服的警察押住了。

那一年,她十二岁,他十四岁。

警察告诉她,她的姐姐已经死了。

那一刻。

赵小花也死了。

男孩叫胡来,他们一同被放出来。

赵小花的情绪不稳定,胡来一直照顾她。

“你没有家人吗?”赵小花问他。

“他们把我卖了。”胡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卖到了这里。”

“亲的吗?”赵小花不敢相信。

“不知道。”胡来淡漠地说,“以后,跟我没关系了。”

“那你以后去哪儿?”赵小花问。

胡来低着头,“哪里能活下去就去哪儿。”

赵小花问,“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胡来摇摇头。

他们就这样分开了。

赵小花回去后,就开始做噩梦,梦里那双铁钳似的手一直掐着她的脖子,无数次,她哭喊着醒来,奶奶陪在身边,一直在哭。

村里有流言蜚语说她被人骗了,被怎么怎么了,又被警察给送了回来。

赵小花每次听着听着就哭了。

奶奶什么都不问,却是陪着她一起哭。

姐姐死了。

奶奶给她简单办了仪式,但是赵小花固执地认为姐姐没有死,直到她有一次,夜里做噩梦,姐姐死在了那张床上,被人亲手掐死,她哭着醒来,在床上抱住自己,悲伤又绝望地喊,“姐姐……”

十二岁这一年,赵小花失去了姐姐,失去了自己。

她没有继续上学。

整个村里的人见到她就像见到了瘟疫一样,躲得她远远地,还会对她指指点点。

她那天出来时,给奶奶磕了头。

随后拿着一个布包出来了,布包里装着吃的。

她跟奶奶说,她要去城里生活。

其实是假话。

她是不想活了。

她在鬼湖那儿站了很久,去网吧的路上遇到了胡来,他找到了一份工作——偷东西。

赵小花亲眼看见他偷了一个路人的钱包。

随后把钱包里的钱抽出来,把钱包丢进垃圾桶。

他说,“赵小花,好人没命活的,活得久的都是坏人。”

他把一张五元一张十元塞进她手里,“这个世界烂透了,要不是没得选,谁愿意活着受罪?”

赵小花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但她还是很难过,“我们要怎么活下去?”

“像他们一样。”胡来指着人群里光鲜亮丽的那群人,“像他们那样,变得有钱,有身份,然后……”

他咬着牙,“让那群伤害我们的人,都去死。”

赵小花想起血淋淋的一幕,身上又发起抖来。

胡来把一只小灵通递给她,“你要是没地方去了,用这个给我打电话。”

赵小花不会打电话。

胡来花了点时间教她,随后,他就走了,消失在人群里。

赵小花知道,他会好好活下去。

而她,已经坚持不住了。

她去了网吧,用了好几天的时间,她不会敲键盘,几乎是食指一个键一个键地在打,所以耗费的时间格外长,那个夜晚,她终于写完了。

她的“遗书。”

她希望自己死后,爸爸妈妈或许还能记得这里有他们的女儿。

她太痛苦了。

每天都是无尽的噩梦吞噬着她,她忘不掉那段黑暗,也受不了整个村子里的人对她的指指点点。

她没想到,遗书发送出去之后,她会接到一个电话。

不是胡来打来的。

是一个陌生的男孩。

一个陌生的男孩,劝她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