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月连忙快步跑到了那暗巷之中。潮湿阴暗巷子里散发出一股难以描述的霉味还有腐臭的味道,端月不在乎凹凸不平的石板里积存的污水溅脏自己的鞋,踩着发黑发臭的水,啪嗒啪嗒的响声一点都没有惊扰到低头不语的鸳鸳。

“鸳鸳?”端月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小心翼翼的轻声问道。话音落下,她静静的看着鸳鸳,不再敢作声,生怕惊吓到已经瑟瑟发抖的鸳鸳。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蹲着,若是旁人看来定是十分的奇怪,可是二人就是静静的不出声来。屋上顺着瓦片滴下的水滴,垂直的落到地上,发出清晰的响声回荡在巷子之中,两人的呼吸声与心跳声交织在一起。

“恩。”许久的对持之后,鸳鸳终于把面庞从双膝间抬起,憔悴的面容与通红的双眸,十分的我见犹怜,煞有西施美人的病弱娇容。她的眼神触及到端月,那往日里如小鹿双目清澈的双眼,现在却如一片死寂。

“皇上今早便下诏把魏良的女儿魏阙嫁给了孟忞,我被抛弃了。”她十分平静毫无波澜的阐述,整个人死气沉沉的宛若一个木偶一般毫无生气。

端月也顺势蹲了下来,自己的长裙落到地上,一下子就染脏了。她咽了一口唾沫,垂眼叹了一口气。“别再去想他了,皇族的人是最无情的。”端月脑海里突然想起当年慕容垂提起过那一段爹爹与盛安公主的往事。

“我与孟忞是在这里认识的,比你认识他还早。”鸳鸳对着端月浅浅一笑,本该美丽的笑容此刻在她脸上却如同昙花一般美丽却又凄凉。“我和娘亲出来,可是我自己贪玩和娘亲走失了,当年我也是像现在这样蹲在这儿哭,孟忞就和你一样站在我面前。”

她将端月当成一个倾诉对象,将自己深藏心底的话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端月这才渐渐清楚这二人之间纠结发生了一些什么故事。

端月一直以为鸳鸳是因为自己总是带着她玩才会与孟忞结识,原来他们早就在自己之前,只不过这两人一直守口如瓶,从未对端月说过。端月皱了皱眉头,不过碍于现在鸳鸳的情况,自己也不敢再多说些题外话。

“小月,我……我究竟该怎么办?”她声音略带哭腔,泪眼汪汪的看着端月,一股无助感笼罩着鸳鸳。

端月温柔的伸出双臂将鸳鸳一把拥入怀中,她柔软的手掌轻轻的拍了拍鸳鸳的头发。“没事,没事,我们还看不上他呢。”她仰头看着天,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轻声说道,语调柔柔的,少了平日里的那一抹任性桀骜。

鸳鸳抹了一把眼泪,眼神直勾勾的,看的端月觉得略吓人。“做不成他的王妃,那侧妃也可啊,总比见着别的女人在他身边要好!我这就去求娘亲!”说罢就立马起身来要往外奔去。端月见她如此一副失心疯的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连忙一把拉住她,强硬的把鸳鸳的脸掰了过来,一字一句的把所有的幻想给戳破。

“若是孟忞真的心里只有你一人,怎么会连抗争的想法都没有?”

“不,不是的,那是皇上赐的婚,有谁能够反抗!”直到这个时候,鸳鸳还在为孟忞说话,也许在她的心中孟忞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

“别骗你自己了!”端月高声怒斥,引得周围路过的人都好奇的看一眼。“若是真有那个心怕是皇宫里早就闹翻天了,可是现在那里却是一片宁和,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再说了,我若是与心爱之人无法相守,那这王爷之名皇室血脉不过就如同废土一般,倒不如卸下一身与爱人私奔算了。你到底还是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鸳鸳是多么聪明的人啊,她当然清楚这些,可是人心就像是一层窗户纸一样,捅不捅破都取决于你,可是这窗户纸后面的真相是你真的所期待的吗?

端月无情鲁莽的解开这一层伤口,里面便都是血淋淋的事实。鸳鸳听罢便不再说话了,没有眼泪也没有表情,就是呆呆的站在那儿。

“是我太傻了。”许久,鸳鸳才开口出声,她抬起脸来对着端月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来,双眸间也渐渐有了一丝亮光。端月看着她的表情,悬在胸口的一块大石头才落了下来,虽然鸳鸳并未完全从那阴影之中走出来,但是如今看来心情也是好了许多。

鸳鸳恋恋不舍的看着这幽静的巷子,伸出手摸了摸这粗糙的墙壁,像是与以往作别。她转过头来看着端月。“娘亲和爹爹是不是找不到我着急了?”

“不用管他们着不着急,现在找到你了就好了。”端月牵过鸳鸳的手,不再敢松开,生怕现在的都是假象,一放手鸳鸳就又消失了。

徐霞初在月华楼里绕了一圈,全然不见鸳鸳的身影,他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要如何与端月开口,面容十分的纠结。不过让他惊吓的是,跨出那月华楼大门,竟然见到端月牵着鸳鸳不知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瞬间就舒了一口气。

“没想到还是你有本事找到了。”放下了心里的担子,徐霞初慢慢悠悠的踱步走到端月面前,他责怪的横了鸳鸳一眼,但见着她那不语悲伤的样子也不敢再凌冽,只好收回自己的目光。

端月捏着鸳鸳冰冷的手,不想再多做耽搁,她简短明了的与徐霞初解释了一番后就带着鸳鸳要回去了。

“跑哪里去了,姨娘会着急的。”徐霞初目视着前方,可是却在鸳鸳耳边轻声说道。

从来没被徐霞初主动搭话的鸳鸳不解的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他,眼眸不知道看着谁。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徐霞初是在和自己说话。

“是我的错,多谢表哥担心了,爹娘那边我回去自然会领罪的。”她露出了难得的倔强模样,与徐霞初记忆里的那个没事就哭闹的文弱女子不一样了,果然不经历磨难是不会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