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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怡叹了口气,惊讶地轻声道:“公子是那样卑劣的人吗?我一直以为您是公平正义的……好吧,您想要我怎么办呢?”

黄昭恼羞成怒:“公子当然不是卑劣之人!但你别做白日梦了!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吧?他对你不过是利用,并不是真的就看上了你!”

安怡的确不太知道谢满棠,她只是连蒙带猜的隐隐猜出他是个年纪轻轻就失了父亲承了爵位,然后日子艰难,为了出人头地和生计不得不豁出去刀口舔血的宗室子弟。难道其中还有隐情的?

黄昭见安怡果然不是太清楚,少不得挖苦道:“也是,你们一家子老早就被赶到这里窝着,不知道京中形势和人情也是常有的。”

安怡转身就走:“公子若只是同我说这个,请恕我没空奉陪,医馆里头还有好些病人候着的。”

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不耐烦了转身就走,也不知道安保良那样小门小户的人家怎会养出如此心高气傲的女子来。黄昭不肯承认恰就是安怡这骨子里透出来的高傲利落吸引了他,只当成是没人敢这么忤逆他,他偏不肯认输,越发想要折服了她。便冷笑:“你走啊,胆子大的只管走啊,我倒要看看谢满棠能在这里呆多久?公子不用害你,自有人收拾得你生不如死。”

安怡恍若未闻,谢满棠当然不能在这里呆多久,安保良就是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她也很清楚,但她赌的就是黄昭这样的人和心。他若真是要来找她麻烦,又何必只身一人、乔装打扮地藏在这人迹罕至的小巷子里专程候她?她之所以能得他高看一眼,不过是因为她这手医术和她的性子而已,她若此刻怯了怕了,他日后还不得更加蹬鼻子上脸?这和生死搏斗不得不服软不一样,就该他给一分颜色,她就开一间染坊才好。

见安怡脚下不停地去了,黄昭恨得牙痒痒,免不得伸手去掐住她的胳膊,用力拖拽了她一把,磨着牙道:“你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安怡这才顺势站住了,看着他轻声道:“你们一个是权贵钦差,一个是贵介公子,任谁都是轻轻一动便可捏死了我们,您说我要怎么办才能叫你们这些人都满意呢?”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氤氲含水,微微上翘的眼角里暗藏了十分的妩媚,微微下垂着的唇角里却又似含了无数难以言说的委屈。黄昭的心仿若被人猛地攥住,一拧再拧,又酸又痛还还带着种说不出来的舒坦,他脱口而出:“知道难了吧?早叫你跟着公子,你还矫情不肯,你活该受磋磨。”

安怡彻底放松了,到底是自小被捧在手心里的天之骄子,于男女之间的心眼远不是她这个历经人事和生死之人的对手。她有些厌弃现在的自己,却又满意于他的反应,便垂下眼,轻声道:“尤知章起心动意要置我于死地,他肯主动出手帮我,难道我要推开去?至于那扯出疫情一事,我事先并不知情。”

她服了软,黄昭也就满意了,和她一前一后地沿着空无一人的小巷往前走。他虽自小生长在边陲,对这京中皇室的秘辛却是娓娓道来,半点不打磕:

“谢满棠不是寻常的宗室子弟,他父亲是今上的幼弟郑王,真真正正的龙子凤孙。当时韦庶人蒙蔽圣听,只手遮天,残害忠良,郑王殿下一场风寒就被夺了命去,薨时不过才二十出头,扔下他孤儿寡母两个,日子实在难熬。咱们大丰朝的规矩都是子孙减一等承爵的,何况郑王殿下当时遭了先帝厌弃,死时就连爵位也未得,你可以想见他们母子日子有多难了。直到今上继位,偶然遇着了谢满棠,答对之间很是满意,这才想起早夭的幼弟,追封了郑王,谢满棠也封了国公。”

安怡点点头,那和她猜测的差不离啊。韦庶人她知道,其实是先帝的宠妃韦贵妃,还是她祖父和人一起想办法弄塌台的呢,但这位郑王,她却从没听说过,可见是如何寂寂无闻的一个人。至于谢满棠,虽是今上亲侄,还封了国公,吃的不过是死饷,更无帮衬之人,想要人前风光不被人磋磨,再日子富足不为柴米油盐担忧,可不是得豁出去么?如此,倒是可以理解谢满棠为何如此年轻却这般狠辣胆大了。

黄昭冷嗤一声,颇有些大逆不道地笑道:“瞧瞧,就是因为投了个好胎,什么都没做呢就做了国公,走到哪里前呼后拥的。别人想一见龙颜难如登天,他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若是差事办得好了,敕封个郡王也不是不能。似异姓人等,想要封个公侯,那是何等艰难的事?”

如此狂傲不作任何掩饰,难怪龙椅上的那位看他们黄家不顺眼。安怡细声细气地提醒他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龙子凤孙,生来就高人一等,封爵食禄,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黄昭明白她不过是委婉地提醒他,这样大逆不道的语言还是少说为妙。他瞪了安怡一眼,眼神却没之前那样凶狠了:“谁和你扯这个?我是要告诉你,他短短几年间就能声名鹊起,就是因为他钻营逐利、无所不为、冷血无情,他便是此刻高看你一眼,也不过是居心叵测,想要利用你而已。你别被他那副臭皮囊给骗了,过后哭哭啼啼的没人可怜你。你要知道,似他这样的人,将来的亲事非公爵之家难配。他现在迟迟不肯成亲,不过是待价而沽。”

安怡抿唇一笑:“这个我都清楚。”她看定了黄昭,十分认真地道:“包括公子您在内,非三品以上官宦之家的小姐也是配不上的。”所以你也别总来找我麻烦,在我面前制造暧昧了,不然你们就是一丘之貉,谁也别说谁。

黄昭被她那双黑亮清冷的眼睛看得有些难堪,粗鲁地推了她一把,粗声粗气地道:“别拿我和他比,我和他不一样!我……”他想说他对安怡是有几分真心的,他即便就是娶了名门望族的妻子,也绝不会负了她,但他本能地知道,最落魄困苦时的安怡可以拒绝他,现在的安怡就更会拒绝他,说出来不过是自讨没趣而已,他便改了口风,道:“我问你,你还记得曾说过一句话,你欠我的,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