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府兵院子的一隅,有七个人排成排,胳膊高高扬起举着硕大的重铅块,膝跪搓衣板,像极了家罚现场。

举着的铅块个头不大,两只手堪堪握下,密度却很高,足有几十斤重,几个人举了两刻钟,便胳膊酸疼,不太受得住了,可每当他们想要松懈下来,本来盯着别处的教官,手里的鞭子像长了眼睛一样,对着放松的人就来。

那准头、那力道,真让他们有苦难言,更何况膝盖跪在搓衣板上,早就硌得疼得没了知觉,唯有老老实实的认罚才是根本。

却也不由的庆幸,还好教官是个死心眼,没把他们逃跑的事闹大,不然他们这种卖身给人家,却寻思逃跑的人,被乱棍打死或是被卖回人牙子手里,都不会得到善终。

七人中不禁开始互相埋怨,尤其是一开始教唆他们逃跑的那人。

“斛衣,都怪你,都进了易国公府了,虽然累了点,可好吃好喝的对着,总好过在外面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跑什么跑。”

“就是,俺还是第一次知道府上的下人能吃这么多好吃的,馒头还管够。”

“想想,咱们也没必要逃跑吧……”

斛衣苦笑,这些人先前可不是这样说的,最先提起受不了辛苦的人明明就是他们,他只是推波助澜,将这六个人整合在一起罢了,甚至带头行动的人都不是他。

没想的失败了最先推脱责任的也是他们,日后若是此事被捅出去,被拉出去替罪的人,肯定也是他,就知道乌合之众靠不住……可惜这种情况下,只能靠这些人。

易国公府对他们是很好,除了投入合格府兵的训练劳累了些,衣食用度无论哪一样,都超出了普通下人的规格,可他们却只是卖身的奴仆,以易国公府的权势,想增加府兵,完全可以选择武馆里学习出来的武师。

更何况他们教官的严厉,已经完全超出了普通府兵的训练规格,更像是真正要拉上战场的样子,这违和的一切,让斛衣心生戒备。

易国公府做的这些,不像是善待下人,反倒更像是官府行刑前的最后一顿饭。

加之从一些蛛丝马迹上的推断,斛衣已经大致知道他们要被拿来做什么了……不逃,会死。

直接把推测说出来,鼓动这些人造反,凭这些乌合之众,搞不起什么大事,还有位铁血教官在一旁……会死的更快。

唯一可行的逃跑计划被发现掐灭,斛衣很是惆怅,没想到自己聪明一世,会被无声无息的死在这个地方……

另外六个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指责他,他也无心反驳,悠悠的叹了口气,教官的鞭子却赫然落在他的身上。

“你们,住嘴。”

六个人都闭了嘴,他们自知吵闹的是他们,可有斛衣帮他们背锅,自然是庆幸和幸灾乐祸兼有之。

见到教官缓步走到了他们面前,立马将所有心思都敛下去,住口不言。

教官定步在斛衣面前,蹙眉正要说些什么,察觉到训练地点外有人来了,转而回头看去,眼睛豁然一亮,无论是正在训练的人,还是正在受罚的人,皆在这位平日不动声色的教官脸上看到了腼腆蠢萌的害羞表情。

啊咧?他们没眼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