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然,说到底我们还是一家人……”周氏双手抓住衣裙,努力维持镇定,手却一直不停的颤抖,见此景李锦然勾了勾唇。

“我们是一家人吗?”李锦然冲她疑惑的问道,在牢房里不急不缓踱着步子,哒哒哒的脚步声与隔壁牢房的凄惨叫声混合在一起,让本就手心一把汗的周氏心里越发的忐忑不安,不待周氏想要解释什么,李锦然忽然仰天大笑,笑声犀利无比,顿时让周氏毛骨悚然。

“周氏!”她大喝一声,吓得周氏一个哆嗦,连瞧都不敢瞧她一眼。“谁害我颠沛流离,有家归不得。谁三番五次对我下毒手,若不是我一次又一次的巧妙躲开你的计谋,你以为我还能活到现在?”

李锦然越说越激动,想起当年自己是怎样隐忍着周氏一步步的压迫,眼睁睁的看着她害的自己家破人亡。她也曾试图用家人这两个字去感动她,以为她是有心的,谁知道她的心竟然还不如一块石头。不仅没有被她捂热,反而用最尖利的棱角将她伤的体无完肤。那是她的二娘,是除了母亲之外,与她相处时间最长的女子,多少次想与她化干戈为玉帛,结果呢,结果只要自己稍微示好,她便一次次的对自己痛下杀手。

“锦然,我求求你。”周氏跪趴着走到李锦然的跟前,脏兮兮的手扯住了她的裙角:“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你放过我这一次,我一定重新做人。努力当一个合格的二娘。”

李锦然听着这番话顿时觉得像是听见了笑话,一脚将她踹倒在地,用力过猛,她一个踉跄,后脑勺磕在了石壁上,鲜血往外溢出,她连擦都不擦,再次爬到李锦然面前,朝她磕着头,噗通噗通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不一会儿脑门上已是红肿一片,再无往日雍容华贵仪态万千的李府主母之姿,嚎啕大哭起来:“我错了,锦然我真的错了,我只想好好的活下去,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也不求了。你放过我,我带着老爷跟承欢远走他乡,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

李锦然冷眼旁观她如今的低三下四,风水真是轮流转,此情此景几年前不就上演过么,只是那时的自己,连在她面前磕头的机会都没有。为了自己能活下去,那一晚跪在她的琉璃阁前整整一晚上,外面下着那么大的雪,连她的狗都穿上了厚厚的棉袄,而自己呢,却穷得只穿着件薄的不能再薄的棉衣,她的指头都要冻僵了,嘴唇也变得青紫,可这一切都不在乎,只要能唤起周氏哪怕一点点的同情心,可她呢,自己在门外站了三天三夜,她却连个门都不迈,吩咐下人拿了一件衣衫出来,那衣衫是她的狗穿过不要的,随便裁剪缝补就拿来给她穿,府上任何一个下人都不会比她过的更凄惨吧。呵!在周氏的眼里,她竟然还不如一只畜生。

这就是她的二娘,口口声声说把自己当作亲生女儿的二娘。好啊,好得很。李锦然看着周氏不停磕头的姿态,满脑子回忆的都是这些年来她怎样欺压自己,这么些年来的忍辱负重不就是为了这一刻的爆发吗?

“有没有觉得这一刻很熟悉?”李锦然走到她跟前,却没有扶她起来的打算,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声音淡漠冷冽。

“你说什么?”周氏惊愕。

“不记得了?当年我也这样给你跪过,你是怎么回我的?你说:锦然不是我不帮你,是每个人都有她的命,有人要害你,我不会袖手旁观,但若是你的命该如此,我又怎么斗得过老天呢?”李锦然笑了笑,拍拍她的脸,未了又觉得碰她的脸脏了自己的手,拿出帕子来细细擦着手。

“是我作恶多端,但李诤他毕竟是你的父亲,看在他的面上你也应该……”过了半晌,周氏才说出这番话来。然而话还未说完,便被李锦然迅速打断。

“够了!我没有那样的父亲。”她冷笑着,看周氏在墙角惊吓不已,她没有为了高官俸禄就可以亲手杀掉妻儿的父亲,她紧紧握住了拳头,努力平息内心的澎湃,方才平静地说道:“李承欢与她腹中的孩子,你与李诤的性命,两者选一。”她将腰间的玉佩解下,拿到周氏的眼前晃了晃:“李承欢带着腹中孩子来我这寻求庇护,她让我拿着这玉佩来向你请安。”

“我选承欢和她的孩子。”周氏瘫倒在地,愣愣地的望着李锦然,不再做多余的辩解。

“按大历律法,通敌叛国者,其罪当诛!明日午时,我会在法场送你跟他最后一程。”说完这句话,李锦然转过身走出了牢房。

翌日午时,长阳保安街挤满了人,看着押送犯人的囚车从前方慢慢靠近,议论声一片。但凡提到李铮的名字,皆大骂不知廉耻。待囚车穿过保安街,百姓拿起手中的东西向囚车砸去。大日乃大历最痛恨的敌人,他们将气全都洒在囚车里的人身上。有幼童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扔向李铮的脸上,李铮的脸被锋利的石头划出了极深的伤口。他感到背后有道目光在看向他,努力扭过头去看,只看到百姓愤怒的目光和一片骂声。

李锦然从拥挤的人群里走出来,擦去眼角的泪。母亲,紫鹃,我为你们报了仇,自此以后,你们可以安息了。

李锦然的泪还未干涸,便见赵澈着一袭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站在不远处看她。她慢吞吞的朝他走去,赵澈似是等不及了,两三步走向她,将她拥入怀中,含着笑问道:“可是解气了?”

李锦然靠在他肩上,语气闷闷地道:“原来你都知道!”

赵澈摸着她柔顺的发丝,轻声道:“李铮没有那个胆子敢与大日勾结,你这把戏骗骗朱元就算了,怎能逃过朕的眼。”

李锦然抓住他的衣角什么也不说,赵澈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来,问道:“可是生气了?”

李锦然故意撇过头不去看他,赵澈揉了揉她的发道:“朕给你赔不是,气坏了朕的皇后,朕哪来的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