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份由杨叔起草的借条,借条是打印的,一式两份,上面写得简明扼要,看来他真的是有备而来,在老谢出事这几天,他尽琢磨这事来了,想想真让人心寒。

在那份借条上,清清楚楚写着谢明江欠杨叔14万元整,半年内还清,期间将按照银行同期贷款利率结算利息。

杨叔甚至连笔也准备好了,从兜里掏了出来,打开笔盖递给谢明江,“明江侄儿,我也理解你的难处,所以给你留了半年的时间去凑钱,这个……我们先小人后君子,你就在这上面把字签了吧。”

谢明江没再说什么,他知道,杨叔这样做,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在利益面前,谁不是把自己的利益看得最重呢?毕竟父亲已经走了,他们之间以前的那点情谊,应该早就断了,自己没有理由来要求他,大家一起共渡难关。

在写下自己名字的时候,谢明江感觉自己的手都在颤抖,为这样薄凉的人情,也为这该死的意外。

杨叔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长长吁了口气,假惺惺试图安慰谢明江,叫他节哀顺变,好好照顾好母亲,“这为难的日子,总会过去的。”

谢明江冷笑,“谢谢杨叔关心。”然后,他眼睛不自觉看向了门口的位置,杨叔自觉无趣,恹恹地起身,说不打扰侄儿你休息了,我这就先回去了。

走在门口,杨叔还在说话,“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告诉我,毕竟我和你爸是兄弟,我不帮你谁帮你?”

这一刻,谢明江真想为他的虚伪而爆发,强忍了下来,待杨叔走后,他返回客厅,看着父亲浓缩在那个黑色的小盒子里面,顿时悲从心来,鼻子忍不住的想泛酸。

抬头,却看到孙庆兰呆呆地站在自己卧室门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谢明江吓了一大跳,“妈,你怎么醒了?”

孙庆兰走了出来,张着一双迷茫的眼睛问他,“儿子,你爸呢?”

谢明江慌忙把视线从黑盒子上移开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妈,我不说了嘛,爸开车去批发市场了,要过两天才能回来。”

仿佛这样一说,父亲真的就只是去批发市场了而已,谢明江也一下产生了幻觉,说不定过几天,他就会风尘仆仆地回家?

孙庆兰相信了儿子的话,不再追问,却拉着谢明江的手,说家里没土豆了,“你爸最爱吃土豆泥了,儿子,你去买点土豆回来啊,我给他做。”

谢明江终于没忍住,眼角渗出了眼泪,他背转过身去,用手背偷偷把眼泪给抹了,“妈,好,我一会就去买去。”

每天,谢明江都在忙碌,保险公司的定损,目前还有争议,他三天两头的跑,希望能把定损争取得高一些。还有出事的时候,车上后备箱里拉了满满的货,都被甩在了高速路上,后来被集中放置在一处,谢明江挨个的用那辆快要报废了的面包车,把他们拖到了太谷广场后面的停车场里,按照货包上的名字,全部都送到她们的店铺里,有些受轻伤的店主舍不得错过这样的服装旺季,已经带伤来开店了,一说起那天晚上的惊魂时刻,整个脸色都能变了,不寒而栗。

没过多久,这件事都在阳城市的服装市场传遍了,大家人人自危,去进货的人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