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完全的黑了下来,到最后什么也看不到了,谢明江就那样坐在江边的草地上,偶尔会有不知名的小虫子钻进裤腿,狠狠地咬上一口,他也毫无知觉,从江面上吹来一阵带着热浪的风,风干汗湿了的背,一片粘腻。

谢明江听到了倦鸟归巢的声音,此起彼伏的鸟叫声,似乎传达着它们对家的渴望和依恋,过了许久,他终于抬起头看了看天。

“回家吧,是该回家了。”

可是那个家还能被称为家吗?没有了老谢和孙庆兰,其实那个家早就残缺不堪,毫无温暖可言。

许是在地上坐得太久了,猛然站起来,谢明江的腿有些麻木,踉跄着走了几步,绊到块石头,差点摔倒。

这里是郊区,到了夜晚,路上几乎见不到什么车,更别提有行人了,只有偶尔有拉矿的大货车经过,呼啸着扬起一地的灰尘,小面包车丝毫也不怠工,运行良好。谢明江走得毫无目的,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去哪。

大概走了半个小时左右,四周的灯光便多了起来,开始进城,等谢明江把车停下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停在了阳城市人民医院的停车场内。

即使在夜晚,医院里也是灯火通明,纵然整个脑袋里都是混沌的,但是夏佳一病房所在的位置,谢明江却记得清清楚楚,经过护士站的时候,他发现坐里面的小护士已经开始有点打瞌睡,他走出好几步了才把他叫住登记,抬头看了看挂墙壁上的时钟,确实不早了,已经是夜里十点半。

谢明江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想不管不顾地见到夏佳一,好像只有见到她了,伤痕累累的自己才能得到片刻的休息和安慰,他甚至觉得她那双漂亮眼睛传递过来的温暖,具有最好的治愈作用,他喜欢听她如天籁般的声音对自己说,“小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站在病房门口,谢明江吸了吸鼻子,把悲伤的情绪尽量控制住,他告诉自己,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夏佳一的伤明显好了许多,这个时候,她半躺在病床上,抱着一本时尚杂志在看,看得挺入迷,她甚至没有听到谢明江小声的敲门声。

同一个病房的病友是一个国营单位职工的工伤,本不严重,可因为是公费治疗,所以强硬着办理了住院手续,但是没住一两天,又受不了医院里的约束和枯燥,于是白天过来换药输液,晚上便偷偷溜回家睡去了,所以这间病房里,只有夏佳一一人。

谢明江就那样靠在病房门口,从半开着的房门看进去,看着认真看书的夏佳一,感觉就只是这样看着,不说话,也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夏佳一虽然眼睛落在杂志上,其实压根什么也没看进去,脑子里乱糟糟的,自从那天和赵东林因为医药费赔偿的事争吵了几句之后,他已经有两三天没有来医院了,期间打过两个电话,一个告诉她最近忙着面试的事,可能来的时间比较少,另外一个电话便是问夏佳一,他们现在住的老房子是不是要拆迁了?

夏佳一听着赵东林带着质问语气问起拆迁的事,就有些生气,其实原本她也考虑过,等房子拆迁款下来,再加一些钱,两人就可以在太谷小区买上一套小户型房子了,夏忠诚也说过,他说他现在天天住在厂里,将来这钱就给夏佳一做嫁妆买房子。

但是现在有赵东林主动提出来问,味道好像就全变了,尤其他还有一种兴师问罪的语气在里面,好像是夏佳一故意瞒着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