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不相融。

柳桥不是明睿太后的女儿。

对于这个结果,柳桥心情却是平静,不管是真的还是她们运气不好或者是有人在背后使了什么阴谋,如今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明睿太后在惊呼之后,又晕厥了过去了。

寝殿内又是一番紧张。

不过这一次柳桥却没有资格再呆在身边,跟易之云一起退出了寝殿。

“疼吗?”易之云轻握住了她方才滴血的手指。

柳桥笑了笑,“不疼,就是拿针扎了一下罢了。”

易之云却还是仔细看了一遍,“回去之后拿药抹抹。”

“嗯。”柳桥笑着点头。

易之云凝视着她,“阿桥,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什么啊?”柳桥失笑,“事情可是出在我的身上。”

易之云没有继续,“别怕。”

“嗯。”柳桥点头。

易之云凝视了她会儿,握紧了她的双手,“等一下我们就出宫。”

“嗯。”柳桥颔首。

而这一等便是老半天,直到柳桥双脚站的双脚开始发麻了,太子方才从寝殿内走了出来,看了看柳桥,对易之云道:“阿云,你跟你夫人先出宫吧。”

“多谢太子。”易之云拱手道,神色恭敬。

可是柳桥却感觉到了他的冷意。

秦霄眸色微微一沉,笑道:“你也不要太过紧张,虽然滴血验亲的结果证明你夫人不是永安长公主,不过单凭你夫人的相貌,没有人敢动她的。”

“太子殿下确定皇上跟太后不会认为我长了这般模样冒犯了太后?”柳桥忽然问道。

秦霄看向她,微笑:“这是你的福气,也是你跟皇祖母的缘分,你放心,皇祖母信佛多年,不会因为这般而妄造杀戮。”

“多谢太子!”易之云拱手道,不欲柳桥跟秦霄说的太多,“臣跟臣妻先行告退!”

秦霄颔首。

易之云跟柳桥在一个嬷嬷的带领之下去了偏殿接了云氏,随后一同出宫,出宫的路上,三人都没有说话。

易之云的手一直紧紧地握着柳桥的,面色一点一点地冷凝下去。

柳桥自然看出,只是却不知他这般究竟为何。

出了宫门,便见到了尉迟兰,“妹妹出来便好。”随后并未多问,她是看见了荆皇后拉着柳桥匆匆离开了昭阳宫的,只是当时她不方便跟随,不过随行的还有成国公老夫人,也便没这般担心,“听说太后病了,命妇的朝拜被取消了。”

“让姐姐担心了。”柳桥微笑道,“姐姐放心,我没事。”

尉迟兰笑了笑,“没事就好,如今宫里恐怕有些乱,我们还是先回府吧。”

“今日多谢姐姐了。”柳桥给尉迟兰行了一礼,随后双方方才上了自己的马车,各自回府。

当马车走出了皇宫的范围,云氏便再也忍不住了,目光盯着柳桥,声音冷硬,“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话不像是担心,倒更像是质问。

柳桥笑了,正欲开口之时,易之云却先一步开口:“娘,事情已经结束了,方才阿桥跟太后滴血验亲,血不相融,阿桥跟太后没有关系。”

云氏的神色在这一刻变了好几变,“真的?”

“我岂会拿这件事说谎?”易之云道,“娘,此时到此为止,我们再谈及便会招惹是非!”

云氏双手一握,“你跟太后长得如此相似,难道……”

“娘!”易之云打断了母亲的话,“我说了这件事不要再说洗去!”

“你——”云氏面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柳桥握住了易之云的手,目光染了担忧,她并不觉得此刻易之云顶撞云氏单单只是为了她,他的情绪不对!难道这件事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幕?!

易之云此时沉静在了自己的思绪中,没发现柳桥的担忧,也忽视了云氏的愤怒,马车内,静了下来,耳边只有马车碾过地面以及外边的喧闹声。

半个时辰之后,一行人回到了府中。

易之云下了马车之后,便道:“娘,阿桥,你们先回去,我出去一下。”

“易之云!”柳桥握住了他的手,“小心。”

易之云看着她,笑了笑,“没事,别担心。”随后又道:“中午都没吃东西,回院子吃些东西,别饿坏了!”

“嗯。”柳桥颔首。

易之云转身离去。

柳桥眉宇凝重了起来,目送了他离去之后,便转身看向一旁冷着脸的云氏,“娘不必如此,他不是因为我方才这般态度对你。”

云氏没说话。

“娘。”柳桥叹了口气,“你与其花时间来恨我怒我,不如花谢时间多关心关心你的儿子!我抢不走他,可是如果你再这般,便是不用人抢,他也会跟你离了心!”说完,不等云氏反应过来,便起步回正院。

今日这件事她也需要冷静冷静!

……

柳河跟张氏也是知道柳桥今日进宫谢恩的,心里既是高兴也是紧张,所以当得知柳桥回来了,当即便去见女儿了。

虽说柳河是男人进后院不好,不过如今府中便只有两个女主子,上房离正院也远,又是主子的岳父,哪个脑子有毛病的下人敢拦?

柳桥本来打算待会儿便去找柳河说说今日的事情,滴血验亲是这样的结果,不管是怎么造成的,她不是柳家女儿的这件事说出来对她没有任何的好处,只是没想到两人便先来了,当着张氏的面,柳桥自然也不说。

跟两人聊了会儿,张氏便得知女儿自从进宫之后连杯水都没喝,而如今已经是下午了,当即心疼不已,“这皇宫还真的可怕!”

“胡说什么?!”柳河当即斥道,“说这话不怕给阿桥惹麻烦!”

张氏一慌。

柳桥笑道:“没事,娘,这宫里的确规矩很多,不过也不是经常去的,一年到头也不过去个一两次罢了。”

有了宫中的一幕,她更加珍惜眼前的父母。

便不是亲生,可是却胜似亲生!

所以说滴血验亲的结果对她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坏事!那些皇家富贵可不是轻易能享受的,她更享受如今的生活!

张氏也没敢再说皇宫什么,盯着女儿吃了东西,又见女儿脸色似乎有些疲惫,便跟柳河回去了。

柳桥没有留,想着易之云的态度,也打算等易之云回来之后再跟柳河谈这件事。

……

明睿太后的寿宴最终也被取消了,原因便是明睿太后病了,如今太医院都疯了,皇上皇后太子守在了慈安宫。

寿宴当日病倒,这对于京城这帮人来说绝对不会相信便是表面这般简单,虽然往宫里打探消息很难,可这事宫里面并没有刻意隐瞒,很快,各大勋贵都接到了消息。

今日御林军统领的妻子易柳氏进宫给荆皇后谢恩,荆皇后惊见其竟然长了一张跟太后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明睿太后认定其便是失踪多年的永安长公主,可是为了防止混淆皇家血脉,明睿太后跟易柳氏滴血验亲,可结果却是不相融,没有血缘关系。

易柳氏不是永安长公主。

明睿太后从惊喜到绝望,一下子受不住便倒下了。

这不可谓不是一个震撼的消息!

各大勋贵纷纷发散人脉继续打探消息,皇家的宗亲也开始活动,一时间,竟是比之前太后寿宴更加的热闹。

而这些,柳桥并不知道,她一直等待这易之云归来,可是入夜,却仍是没有回来,柳桥陪了柳河跟张氏用了晚膳,便到了前厅门口一直等着易之云回来。

也便是在这时候,她方才得知了易之云在离开之前下令了闭门谢客。

闭门谢客。

柳桥眯起了眼睛,看向眼前的于洋,“下午可有客人来?”

“没有。”于洋摇头,只是下午出去采买的下人回来禀报说有人在打探夫人的消息。

柳桥沉了眼眸,“于管家,交代下去,府中的一切事情不得说出去一个字,违者重惩!”

“小人已经交代下去了。”于洋领命,“不过如今京城都知道夫人跟太后长得极为相似的事情。”

柳桥沉默半晌,“那想必也知道我跟太后滴血验亲证实没有关系一事吧!”

便是证明了没关系,却还是来了一大堆麻烦?!

这便是易之云之前担心的事情?!

“是有传。”于洋回道。

柳桥没有继续说话,静静地站在前厅的门口望着大门的方向,夜色深沉,寒风凛冽,廊下的灯笼在寒风的吹袭之下晃动,一明一暗。

易之云一直到了戌时最后一刻方才回来,夜色之下,染了一身的寒气,“你怎么站在这里?!”见了柳桥之后,快步上前,凝重的神色添了柔和的焦急,“晚上多冷你不知道啊?!”

“生气了?”柳桥却笑道。

易之云瞪着她,“气什么气?我是担心你!没良心的臭丫头!”

“我不也是担心你吗?”柳桥仰着头看着他,“你这一出去就老半天的,我怎么坐得住?”

易之云的眸光泛起了波澜,搂住了她的腰,“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嗯,回来了。”柳桥笑道。

易之云凝视了她半晌,随后倏然将她抱了起来。

“易之云!”柳桥被吓了一跳,赶紧圈住了他的脖子,“你干什么?!”

“抱你。”易之云看着她,笑道,眉宇柔和。

柳桥舒了口气,“奔波了一天还不累啊?!”

“还记得当年我们在扬子县的时候吗?”易之云却笑问道,不待她回答便又继续,“当时我背着你县城走回林家村。”

“怎么?又想给我做牛做马?”柳桥笑道。

易之云抱着她往前走,“不背了,背看不到你,抱着。”

“易之云,脸皮厚是病,得好好治!”柳桥笑道。

易之云一边稳稳地抱着她走一边回道:“你给我治!”

“自然是你给我治了,不然你还想谁给你治?!”柳桥挑眉。

易之云道:“那可得治一辈子!”

“一辈子就一辈子,谁怕谁?!”柳桥道。

易之云停住了脚步,低头深深地看了怀中的人儿一眼,“那好,就给我治一辈子!”起步继续往前,随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回到了正院,易之云直接将人抱紧了卧室,放在了床榻上,“阿桥……”

“脸不红气不喘的,看来这十年的仗没白打!”柳桥不待他说完便笑道。

易之云瞪了她一眼,“轻飘飘的还想压垮我啊?!”

柳桥耸耸肩,站起身,“吃过晚膳了吗?”

“嗯。”易之云点头。

柳桥看了看他,“说谎易之云!”

“阿桥……”

“天大的事情都得吃饭!”柳桥说完,随后便起步出去,吩咐了罗妈妈摆晚膳,想了想,又让她备了酒。

“我去梳洗一下。”易之云没有阻止。

柳桥看着他,“用我帮忙吗?”

易之云眸色一深。

“开玩笑的!”柳桥忙道。

易之云哼了哼,转身往净房去了。

膳食摆上来之后没多久,易之云便出来了,换了一身常服,走到了正在膳桌前摆放着碗筷的柳桥伸手,搂住了她的腰,头靠在了她的脖子上,磨蹭着,“阿桥……”

“别闹,先填肚子!”柳桥笑道。

易之云松手,脸上有些委屈。

“别这样子,再装委屈也得吃饭!”柳桥没好气,“坐下!”

易之云乖乖坐下,看了桌上用小巧炭炉温着的酒一眼,随后望向柳桥,“陪我?”

“饭就不陪你吃了。”柳桥坐下,“不过这酒就陪你喝两杯!”说着,拿起了酒壶倒酒,“先别喝酒,吃点东西垫垫胃!”

易之云点头。

柳桥看着他埋头吃东西的模样,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待他发现了之后,又扬起。

“阿桥,别担心。”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道。

柳桥笑了笑,“我不担心这件事,我担心你。”

“阿桥……”

“易之云,是不是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柳桥问道。

易之云握紧了她的手,嘴边泛起了一抹苦笑,“我去见过太子。”

“嗯?”柳桥一愣。

易之云笑了笑,却是带着悲凉,“阿桥,我一直都很清楚离开回到京城之后,他便是太子,就算口中始终说着我们还是兄弟的话,我也从来不敢忘了他的身份,也不会去相信这句话,可是……他是太子,很多时候身不由己我知道,我也明白即便我救过他很多次也没有资格跟他要求什么,可是——阿桥,我还是觉得悲哀。”

“太子……难道今日的事情跟太子有关系?”柳桥蹙眉。

易之云继续笑道:“见过太后的人不错,除了皇家的人之外,满打满算估计也不会超过十个,便是太子妃也只是见过了太后一次,而那一次还是太子大婚之后,带着她去相国寺拜见……你知道太子跟我说了什么吗?他说当日太子妃派来跟你学规矩的赵嬷嬷也没见过太后,如果见过的话,那便不需要等到今日方才发现你跟太后长的如此相似一事。”

柳桥的心微微一沉。

“可赵嬷嬷没见过,那容嬷嬷难道也没见过吗?”易之云冷笑道,“可他却说,若是早发现这件事就好了!”

太子什么也没说,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若是还没有察觉出什么,北延国那些年他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只是他没想到……

秦霄,他明明知道他有多在乎阿桥!

“你是说……”柳桥想起了当日容嬷嬷见了她之时的神情,当时她还以为自己太糟糕了才让她那般,如今想来不是因为她多糟糕,而是因为她这张脸!“容嬷嬷之死……不是荆皇后他们……”

“我为他出生入死,即便逾越不了君臣尊卑,可是,多年来的情谊却在他的眼中不值一文!”易之云冷笑,“他明明知道我有多在乎你,可是却还是这样做!”

柳桥握住了他的手,“易之云,他是太子。”

“是啊,他是太子。”易之云笑着,自嘲道:“我一直认为我可以认清楚这些,可是终究还是不够明白!”

柳桥沉默,男人之间的情谊她不懂,但是同生共死过,终究是有情分的,而如今,却毫不留情地背弃,“不过是一个外人,你就当给他打工罢了,没有必要如此!他也不值得你如此!”

“没错,不值得!”易之云点头应道。

柳桥却悬起了心,“易之云,别让我担心!”

易之云伸手将她搂入了怀中,“对不起,是我让你受惊了!”

“哪里跟你有关系。”柳桥失笑,随后回到了方才的话题上,“那容嬷嬷的事情跟太子有关系,可下毒的人呢?也是他?他想要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