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帝大办秋猎,让不少人为之意外,而明睿太后一同前往,更是匪夷所思。

秋猎说到底便是杀戮,一向信佛的明睿太后却居然前往。

而且秋猎之后便是她的寿辰。

不管是从哪方面讲,明睿太后也是不该前往的。

便是柳桥也是这般想。

不过她的疑惑很快便得到了答案,便在圣旨下了之后次日,明睿太后派人宣召她进宫,为的便是让她一同前往围场。

易之云如今是三品武将,作为她的家眷,柳桥是有资格前往的,不过她并没有打算去,一是易之云仍旧负责这一次的围场防卫,二是此次前往的人太多太杂,她未必有这个能力搅和其中,最后便是云氏。

“太后,我婆婆进来身子不好,我恐怕不能前往。”

明睿太后眼底闪过了失望,只是却并未放弃,“外面的事情哀家也听到一些,你婆婆想来也是因为这件事给气着了,待会儿哀家让太医去看看,若是没什么大碍,便让她一同去吧,也好散散心。”

“太后……”

“你不是让哀家多出去走走吗?”明睿太后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哀家便听你的话,出去走走。”随后,握着她的手,“哀家希望你能陪哀家去。”

柳桥心里有些动容,因为她的话,所以她去了?“只是秋猎毕竟是杀戮……”

“你也说过只要佛在心中,不必拘泥于形式。”明睿太后笑道,“而且哀家去了也正好给那些被狩猎的畜生念念往生经文,让它们下辈子能够转生为人。”

柳桥笑了,“倒是我魔怔了。”

“你……”明睿太后语气有些犹豫,“是不是不愿意陪哀家去?”

“自然不是。”柳桥笑道,“我只是不放心我婆婆罢了。”

“那好。”明睿太后道,“哀家让太医去看看,若是没什么大碍,便一同前去!哀家也很少见这些命妇,到时候也好见见。”

话说到了这般,柳桥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而事实上,云氏除了精神状态堪忧之外,身子好的差不多,或许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从宫里回来之后,柳桥便去了上房。

近日云氏越发沉默,而且大部分时间都在佛堂。

柳桥到了上房,正巧见到高氏往外面走,“舅母。”

“云儿媳妇来了。”高氏微笑道。

柳桥问道:“娘今天如何了?”

“还是那个样子。”高氏叹了口气,“你多劝劝……”起先他们还以为是柳氏惹恼了这大姑姐,可后来听到了外面的风声,也便知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桥颔首:“我会好好劝的。”

高氏又唠叨了会儿,这才离开。

柳桥起步往佛堂而去,方才进去,便被里面浓郁的檀香给熏的难受,而云氏便跪在了蒲团前,柳桥叹了口气,无法明白云氏这般到底是在折腾自己还是在折腾他们,易之旭死了,易昇没了儿子,荆氏半死不活,易之云也没事,她理应开心才对,可是却截然相反……

“娘。”

云氏转动佛珠的手顿了顿,只是却并未停顿多久便又继续。

柳桥亦然习惯了她这般态度,“明日宫里会有太医前来为娘诊脉,娘可否见见?”

云氏顿住了转动佛珠的手,睁开了眼睛,只是眼底却是一片荒芜,“我有拒绝的权力吗?”

“娘若是不想,我拒了便是。”柳桥回道。

云氏只是嗤嗤一笑。

“我知道娘心里仍未对上回的事情消气。”柳桥继续道,“上回是我语气重了,娘怪我是应该的。”

云氏挺直着背脊,“太医我会见,你可以出去了。”

“娘……”

“你不待见我。”云氏回道,“我也不想见你,既然如此,何必大家都难受?”

柳桥沉默。

“我知道我儿子喜欢你,离不得你。”云氏继续道,“所以我不会为难你,往后你跟云儿好好过日子就是!没有必要花心思来讨好我!”

“易之云他希望看到我们和睦相处。”柳桥道。

云氏笑了笑,“又要谴责我不顾我儿子的感受吗?”

“娘……”

“够了。”云氏打断了她的话,“我不会再做任何伤及云儿的事情,可是我也不想为了云儿跟你做戏!往后我们大家各过各的便是,如果你心里还认我这个娘的话,那就好好照顾云儿,只要云儿好,我便好!”

柳桥看着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柳桥。”云氏继续道,“我也不知道为何我们娘俩会一步一步走到这个地步,只是既然走到了,便无法再回头,往后你跟云儿好好过日子便是!”

这些话看似已经想通了放下了,其实是将前路全部堵死。

柳桥心中苦笑,却无可奈何,“檀香虽是供佛之用,但是这般浓郁对身子不好,娘的身子才康复,应该多保重。”

云氏转身,面色淡漠,“还有什么事情便说吧。”

“没什么。”柳桥道,“皇上下旨今年秋猎大办,三品及以上官员都能带家眷同往,我打算去,想来问问娘若是身子允许,要不要一同前去。”

“你进宫了?”云氏问道。

柳桥颔首,“恩。”

“是太后让你去的?”云氏又问。

柳桥点头,“是。”

“既然如此,我还有选择吗?”云氏嗤笑。

“娘……”

“我会去。”云氏打断了她的话,“只要对云儿有利的,便是爬我也会爬着去!”

柳桥看着她,“好,若是太医也认为娘经的起奔波,那我们便一同前去。”

“安陆侯府……”云氏握着拳头,“安陆侯府的人是不是也一起去?”

“历来勋贵都在秋猎之中。”柳桥回道,“不过娘放心,安陆侯府不打算对付夫君。”

云氏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佛堂阴凉,娘还是不要待太久的好。”柳桥看了看眼前的佛堂,“若是娘想要礼佛,我让人重新修一座佛堂。”

云氏没有回答。

柳桥当她同意了,“正好我们要去围场一段时间,我让管家去安排,这两日将佛堂的草图赶出来,娘可以看过再出发去围场,待回来之时,便可修好。”

“云儿今日可回来?”云氏问道。

柳桥摇头,“我也不清楚,若是他回来,若是娘有事,我让人去通知他让他晚上回来一趟。”

“不必了。”云氏道,转过身,“他回来之后让他来我这一趟!”

柳桥笑了笑,“娘,他每次回府都会来过来娘这边,便是晚上回来晚了娘睡下了,他也回来问上房的下人一回娘的情况。”

云氏眸色微微一颤。

柳桥不再说下去,“我先下去了。”随后,转身离开,虽然云氏说不必去通知易之云,倒是柳桥还是让人去了信,让他晚上回来一趟。

当日戌时,易之云便回来了。

“去见过娘了?”柳桥一边给他倒茶一边问道。

易之云点头,“娘问我秋猎的事情。”随后将她拉着坐在身边,“太后让娘也去?”

“是想让我陪着去。”柳桥道,“倒是我说了放心不下娘。”

“出去走走也好。”易之云点头,“围场也不远,不算折腾。”

柳桥笑了笑:“明日太医回来给娘诊脉,确定娘的身子经的起我们才去。”

“娘心里不痛快,她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易之云揽着她,“等过些日子,娘会好起来的。”只是这话,便是他自己都没有信心。

易昇那一家子如今已经是生不如死了,她也该高兴才对,可是……

“年纪大了的人都是这般的。”柳桥笑道,“你放心,她是你娘,我顺着她便是。”

“恩。”易之云笑道。

“累了?”柳桥看着他,问道。

易之云颔首,“这次去围场的人数太多,除了御林军之外,皇上还拨了一万禁卫军前来协助防卫,命我代为掌管。”

“禁卫军?”柳桥蹙眉,“让你来管?”

禁卫军可不必御林军,那是真正的将士,基本都上过战场的。

“圣旨之下,谁敢不服?”易之云笑道:“而且你夫君我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

“也是。”柳桥抬手抚了抚他有些僵硬的脸,“我夫君这么本事哪里会处理不好?”

“知道就好。”易之云笑道,“不许皱眉!”

柳桥笑着应了,随后从他怀里起身,“走,你娘子我伺候你沐浴,然后伺候你用膳!”

“我这是不是因祸得福?”易之云双手环胸,眯眼道。

柳桥挑眉,“祸没有,福气倒是多的是,你慢慢享受就是!”

易之云上前一把抱起了她,“鸳鸯浴?”

“谁怕谁?”柳桥挑衅。

易之云抱着人往净房,“别后悔!”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最终是易之云伺候她用了膳。

夜,静谧无声。

纱帐之中,柳桥拍开了在身上乱动的手,“别闹!刚刚还没折腾够啊?”

“没有。”易之云埋在她的长发中,低喃着,“你不心疼我了?”

“就是心疼你才让你消停点!”柳桥恼怒。

易之云只好作罢,揽着她,“阿桥,回来也一个多月了吧?”

“恩。”柳桥应道。

“你的小子日就这几天吧?”易之云又问道。

柳桥看向他,“这次若是还没有,我找太医看看。”

“不急。”易之云抱紧她,“再过些时候吧。”

“怎么?怕我有问题?”柳桥挑眉。

易之云苦笑,“你知道不是。”

“哎呀,我们的易大人讳疾忌医了。”柳桥抱着他结实的腰,“不怕不怕,我不嫌弃你。”

易之云笑了出声,“恩,都不嫌弃!”

“易之云你别胡思乱想。”柳桥在他的怀中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躺着,“孩子是老天赐的礼物,时候到了便会来的,我们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会真的断子绝孙的。”

“恩。”易之云应道,“睡吧。”

柳桥抬头看着他,“你先睡!”

“是,夫人。”易之云笑道,随后,合上了眼睛,许是真的累了,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柳桥看着他的睡容,轻笑一声,“傻子。”随后,也安睡了去。

……

次日巳时,明睿太后派的太医来了,柳桥领着人去见了云氏,半个时辰之后,太医开了一张调养身子的方子,便言静心调养,便不会有大碍,至于前去围场,自然可以。

送走了太医之后,云氏便道:“你去准备吧。”

柳桥颔首,“恩。”

这次的秋猎时间定为了一个月,十月初一出发,而月底的明睿太后寿辰,很快宫里传出消息,明睿太后想要在围场办!

这般一来,所有符合条件的人都会前往。

接下来的日子易之云忙的不见人影。

柳桥也是忙碌着,虽说去围场不远,但是所需要的东西却也是要安排妥当。

而离开一个月,府邸的一切也需要安置好,另外便是原本定在十月中旬的年末汇总,她不得不缺席。

去年的汇总时间定的太晚,乃至大家都不能回去过年,今年便调到了十月,美食坊这边没有什么特别,倒是可以交给柳河处理,只是酒坊这边她想亲自经手,彭州的美酒嘉年华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了,到底有多少效果便看这次的汇总。

“爹,美食坊这边你帮我看看便成。”柳桥道,“至于酒坊……我十一月便会回来,你安排一下,让酒坊的掌柜们暂且留下来,若是赶不回去过年的,便给一笔安抚金。”

酒坊这边大部分的掌柜都没有身契,也便是自由人,便更需要安抚。

柳河点头,“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随后便说起了围场的事情,“你这般去围场会不会有危险?”

“能有什么危险。”柳桥笑道,“女眷又不用去打猎,就在营地里面罢了,到时候估计太后会让我陪在身边,更没危险了。”

柳河点头,“只是太后……人家都说伴君如伴虎……阿桥,你跟太后这般亲近……”

“也不算是很亲近。”柳桥道,“而且就凭我跟太后长的如此相似,便不会有性命危险。”

柳河欲言又止了会儿,终究还是问道:“阿桥啊,你跟太后真的不是……”

“爹。”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我是你们的女儿,永远都是!”

柳河看着女儿,有些激动,“没错,你是我们的女儿,永远都是!”

除了忙碌之外,柳桥也不免失望,她的小日子如期而至,也便是说没怀上,说不失望那是假的,只是却也没有真的太过放在心上。

没孩子便没孩子,他们好好过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