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见女儿进宫,还领着安氏,原本皱着的眉头更紧了,随便应付了安氏几句之后,便将女儿叫道了一旁,“我不是让你不要进宫的吗?你进来做什么?还带着威远侯夫人?”

“母妃。”泌阳公主回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皇祖母病重,我不来看看怎么也说不过去,而且威远侯夫人都求到了我面前,我若是不答允,更说不过去。”

“如今宫里的情况……”

“母妃。”泌阳公主继续道,“就凭威远侯跟太子的关系,这个人情我也得卖。”顿了顿,方才继续,“如今父皇情况不明,若是真的……太子便是下一任的皇帝,虽然我跟驸马跟太子也没什么恩怨,只是能卖个人情便卖个人情,母妃让太子妃进宫不也是这般想的?”

德妃额头突了突,“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认为我让太子妃进宫是卖太子人情?!”

“母妃……”

“泌阳!”德妃打断了女儿的话,“这些年母妃虽然不干涉他们之间的恩怨,只是你父皇待母妃不薄,我岂能在这时候落井下石?!你父皇如今生死不明,我能够做的便是保住他最看重的妹妹!”

泌阳公主皱眉,“可是母妃可想过这般会得罪太子?”

“泌阳。”德妃苦笑,“你认为我们不得罪太子将来便会有好日子过?”

泌阳一怔。

“这些年来,母妃也算是看透了。”德妃缓缓道,“当年荆皇后一事真的只是她疯狂报复吗?一个人便是绝望疯狂,也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荆皇后便是不顾及自己也要顾及荆家九族!谋逆会满门抄斩,可未必会株连九族,可荆氏一下子杀尽皇子,便是将荆氏九族推向死路,甚至连她自己的儿子也难逃死罪,还有,杀光了除太子之外的所有皇子,最终受益的人会是谁?荆皇后不是傻子,如何会想不到?便是她再绝望再疯狂,可也不会帮自己的死敌一把!”

泌阳心头一跳,“母妃的意思是……”

“多年没有选秀的皇上为何选在那时候选秀?为了冲喜?”

泌阳脸色有些不好,“既然太子如此,为何父皇……”

“因为如今你父皇只剩下他一个皇子!”德妃叹息道:“便是明知道他做了这些事情,你父皇也拿他没法子,除非你父皇愿意将皇位传给宗亲!”

只是这样如何可能?

这些宗亲都是当初争夺皇位失败的人,便是如蜀王这般的,若是他登基,或者他的子孙登基,他们这些嫡系的皇族如何自处?

皇上又如何甘心将本属于自己子孙的江山拱手让给别人?

泌阳公主握了握拳头,“那如今如何是好?若是父皇……”

“你父皇必定不会有事的!”德妃道,“你父皇是真龙天子,必然有上天庇佑,绝对不会有事!”

泌阳见母亲说的坚定,可是却还是从她眼底的闪烁看出了她的忧心,只是,没有说破,“永安姑姑如今的情况如何?”

“还没有生下来。”德妃道,“若是再不生下来,恐怕连大人也保不住!”

“都一天一夜了……”

“安氏为何求你带她进宫?”德妃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

泌阳将原因说了。

德妃皱眉,“太子跟永安的驸马关系不太好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可威远侯却是太子的心腹,他们两家如何可能结亲?”

便是之前有那些传闻,她也不会认为是真的。

泌阳道:“母妃的意思是安氏进宫另有所图?”

德妃皱眉沉默。

“那儿臣即可带她出去。”泌阳道。

德妃摇头,“既然进宫了,便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吧,只要不让她进产房,便不会有什么事情。”说罢,眉头皱的更紧,“如今只是希望永安能够平安。”

“既然如此危险,不如弃了孩子……”

“她不同意。”德妃道,“昨夜太医已经建议弃孩子抱大人,可她不愿意。”

“可这样下去……”话还未说完,便被匆忙进来的宫人打断了。

德妃脸色微变,“怎么回事?”

“回娘娘,清宁郡主吵闹着要进产房。”宫人禀报道,“还有……萧瑀萧大人在宫外候着,说……说要见永安公主……”

德妃面色一沉,“清宁郡主闹情有可原,可那萧瑀这般是什么意思?!去告诉他,永安长公主正在生产中,不便见他!还有,后宫重地,他一个外臣进来算什么?!让他马上离开!”说完,又道:“是谁准许他进后宫的?”

“他手持着太子殿下的腰牌……”

德妃眼底泛起了愠怒,“皇上还没驾崩,他便这般不将本宫这些后妃放在眼里了?!”

宫人低着头连气也不敢喘息。

“传内廷侍卫,将他给本宫逐出宫去!”德妃厉声道,“还有,让人转告太子,后宫重地,望太子约束下臣!”

“……是。”

只是便在宫人的话方落,便又有一个宫人进来,“娘娘,萧大人强行闯了进来……如今正往偏殿而去……”

德妃闻言脸都黑了。

“母妃……”泌阳开口,“儿臣曾经听说萧瑀跟永安姑姑……”

德妃扫了一眼女儿,“传闻如何可信?!”

“可如今看来……”

“好了!”德妃打断了女儿的话,“你先去看看你皇祖母,然后便回府去,不要搀和这些事情!另外,让你的驸马这些日子都谨言慎行些,切勿被人当枪使!”

泌阳颔首,“母妃放心,儿臣明白。”

德妃随即便赶去了偏殿,到了之后,却见一大一小两个人在产房门前对峙着,大的自然是萧瑀,而小的,便是柳柳。

“柳柳,让开。”萧瑀满目的着急,不过话却仍是温和。

柳柳却满脸的怒意,“我娘在生孩子,除了我爹,所有男的都不能进去!”让开?!她当她年纪小便什么也不懂吗?“你给我滚!我娘最讨厌的人就是你了!”

“柳柳,我担心你娘……”

“什么担心!?”柳柳愤怒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又不是我爹,你担心什么?!我娘哪里轮到你来担心了?!我娘最讨厌你了,你现在在这里假惺惺的做什么?!”说完,面色转为了铁青,“你想害我娘对不对?!我告诉你,你休想!”

“柳柳……”

“萧大人!”德妃沉着脸上前,“这里是后宫重地,萧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萧瑀转过身,却并无请罪之意,“德妃娘娘,臣来此只是为了永安长公主的安危!”

“本宫倒是不知道永安皇妹的安危与萧大人有何关系!”德妃沉声质问,“况且,永安皇妹是在生产,萧大人既不是永安的夫君,更不是她的亲眷,你来此,除了给她带来麻烦之外,还能做什么?难不成你还能帮永安生产?!”

萧瑀神色凝重,“臣方才得知了一些消息,相信永安长公主得知了这些消息必定会熬过这一关!”

德妃神色一变,“什么消息?是不是皇上平安无事?”

“请德妃娘娘让臣进去!”

“荒谬!”德妃厉声叱喝,“别说你是一个外男,便是永安的夫君也不该进产房!本宫看你不是来救永安皇妹,而是来害她的!”

“你休想!”柳柳但是估计上前狠狠地提了萧瑀一脚,“我告诉你,你休想害我娘!”

“柳柳……”

“不许叫我的名字!”柳柳怒喝道,“我娘说了你不是好人,少在这里假惺惺的关心我娘!”说完,便对德妃道:“德妃娘娘,你赶紧让人把他赶出去!赶出去——”

“萧大人还是赶紧离开吧!”德妃冷声道,“若是惊动了其他人,萧大人恐怕说不清了!”

萧瑀面色挣扎了许久,方才道:“那劳请德妃娘娘转告永安长公主,易大人一定会平安归来,让她务必保重自己!”

“本宫会转告!”德妃也没继续驳斥他,“萧大人还是请离开吧!”

萧瑀转过身看了紧闭的产房门许久,眼底幽深无比。

“萧大人!”德妃沉声提醒。

萧瑀方才收回了视线,躬身请罪,“臣告退。”

……

而便在萧瑀离开之后不久,太医与产婆便出来,“娘娘,永安长公主的情况很不好,若是还不能生下孩子,大人恐怕也保不住!”

“娘——”柳柳一听面色发白地喝了一声,随后转身便冲了进去。

没有人阻拦她。

德妃神色凝重,“直接保大人不行吗?”

“可……长公主不同意……”

“这时候还说什么同意不同意的?”德妃神色焦灼,“本宫做主了,保大人!”

保大人?

柳桥如何能够允许?当年生女儿的时候她便不允许,如今更是不允许!她答应了他要给他生一个儿子的,若是她做不到,他也违背诺言怎么办?

“保孩子……一定要保孩子……”

“娘……”柳柳跪在床边,发白的脸上满是泪痕,“不要弟弟了!娘,不要弟弟了!我只要娘!只要娘!”

“永安,孩子没了以后还可以再要!”德妃也劝道,“方才本宫接到了消息,皇上跟易大人会平安无事的!如果你出事了,易大人回来之后该如何是好?”

“保孩子!”柳桥仍是坚持,“我答应过他的……保孩子……”

“不要!娘,不要弟弟!不要弟弟了!娘,我听话,我什么都听娘的!我会一辈子孝顺娘的!娘,我们不要弟弟了!娘,不要让爹回来之后看不到你……”

柳桥几乎已经力竭,可是却仍是憋着一口气,“保孩子!”

“永安——”德妃有些气结。

柳桥面色发白,“我答应过他的……答应过的……我做到了,他也要做到……他一定会平安回来……”

德妃见状,只得转身对一旁的产婆与太医道:“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

众人沉默,许久,太医方才站了出来,“臣还有一个法子,只是……很危险……一个不好,便会造成血崩……”

德妃看了看柳桥,又看了看太医,好半晌,方才一咬牙,“那就试试!”

“……是。”

“娘……”柳柳哭的泣不成声。

柳桥咬着牙撑起了一些精神,艰难地抬头抚着女儿的头,“别怕……娘会没事的……娘答应了你爹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你爹也一样……柳柳,别怕……”

“娘……”

一刻钟后,太医端着一碗药上前,“这是加了剂量的催产药……”

“永安!”德妃看向柳桥,神色忧心而凝重,“你可要想好了,若是出事,若是易大人回来,他……”

“给我……”柳桥不等德妃说完,便道。

德妃咬了牙,推到了一边,她已然尽力,结果如何,只能听天由命。

柳桥喝下了催产药,没过多久,剧痛便袭来,这股剧痛几乎要将她的灵魂从*中剥离了一般,痛的让她几乎撑不下去,可是,她不能放弃!不可以放弃!易之云,我答应过你的!我答应过你的!你也一样要信守承诺!

“看到孩子的头了!”

孩子……

孩子……

这话给与痛楚搏斗的柳桥注入了动力!

就快成功了!

就要成功了!

易之云,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

你一定要回来,一定要……

孩子的哭声传来,却将她的意识摧毁,可是这一刻,她的心是欣喜的,她真的做到了,易之云,我们的儿子……我们的儿子!

你快回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