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想想你,也觉得幸福。

如果有下辈子,真希望还能再来一次当初那样的初遇,在某一个风光明媚的早晨……

夜渐渐的深了,风也越来越冷,在走回御书房的路上,七夜被冻得浑身发抖,流霜漫天飞舞,寒风不停的从耳边呼啸而过,花了很长的时间,她才回到御书房门口。

“娘娘……”

江公公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身旁还站着几个太医,几人站在寒风中不住的瑟瑟发抖,但是却是一脸担心的望着紧闭的门口。

“天很冷,你们都回去吧,这里有本宫就行了。”

七夜吸了口气,淡淡的落下这么一句,便走了过去,缓缓的推开门——

“谁让你们进来的?给朕滚出去,再让朕说第二遍,朕就摘了你们的脑袋!”

一听到关门声传来,那冷酷阴骜的声音便暴风雪一般狂卷而来,连七夜也禁不住下意识的收住了脚步,然而,不等她反应过来,忽然看到一道浅色弧线朝自己飞快的砸了过来,她身子猛的往后一仰,利落的躲了过去,只听到‘啪’的一声,低头一看,便发现了掉落在自己跟前的奏折。

默默抬起头,便发现了龙塌上正襟危坐,一脸清冷出尘的批阅着奏折的陛下,可能察觉到七夜的眼神,陛下忽然抬起头——

四目相对,空气里隐约有一丝浅淡的流光搁浅漂浮着。

静静的看着她好一会儿,陛下才神色淡淡的收回了视线,又漠然低下头,继续批阅他的奏折,然而,浑身的寒气却分明稍稍有消退。

七夜也收回眼神,微微弯下腰捡起地上的奏折,缓缓走了过去,来到龙案前便停下脚步,看着他好一会儿,而他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仿佛眼前的奏折比她吸引人多了!

七夜沉默了片刻,素手一扬,将手中的奏折往他身上甩了去,瞪了他一眼,然后才抱起案头一边那一叠厚厚的奏折,一手抓着笔砚转身便朝一旁的茶几塌边走了去,将那奏折往桌上一放,随手执了一本打开查看了起来。

陛下抬头看着她,竟是久久也回不过神来,深眸里闪烁着莫名的忽隐忽现的幽光。

一阵凉风忽然从旁边半开的窗口灌了进来,七夜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然而视线依然停在跟前的奏折上,一脸的专注,然而,一直盯着她看的陛下却忽然神经质发飙起来——

“江海,江海!还不赶快滚进来!”

外头的江公公一听到陛下的传唤,立马就慌张的冲了进去,“陛下!陛下!老奴在!老奴在!”

“谁把窗开了?壁炉里的炭火烧尽了你没看到吗?朕的夜宵怎么还没到?怎么办事的?”

江公公好想大呼冤枉啊,刚刚还不是陛下你自己嫌书房里太闷所以才命太监打开窗,是陛下你一直不让我们进去啊,我们怎么知道炉里的炭火燃尽了?而且,看看这炉里的炭火还算燃烧得旺盛好吗?还有陛下你不是一直不喜欢用夜宵吗?

江公公艰难的吞了几口唾沫,脑袋迅速的一转,思量着陛下如此反常的原因,目光一转,转眼间便落在旁边依然还在安静的批阅着奏折的皇妃的身上,苍老的眼睛顿时一亮,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当下便拜道——

“是!是!陛下!老奴这就去准备!”

说着,便是急急忙忙的指挥着身后跟进来的宫女太监关窗,加炭火,准备夜宵之事。

半个多时辰之后,七夜总算将那一叠奏折批阅完毕,而江公公也吩咐着宫女太监们将夜宵准备好,夫妻二人也面对面的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你们退下吧!”

陛下一个扬手,接过江公公手上的酒壶。

“是,陛下!”

这下,江公公才松了口气,一个招手,一旁的宫女太监们便福了福身,然后便退了出去。

陛下抬手,悄然给七夜跟前的杯子满上酒,然而七夜倒也不客气,抬眸冷然瞥了他一眼,然后便端起酒,一饮而尽。

“难得,能喝陛下亲自斟的酒,臣妾是不是应该感恩戴德的跪谢陛下万岁呢?”

七夜搁下酒杯,冷冷的开口道,而且把‘臣妾’跟‘跪谢’两个词咬的特别重,听得陛下心底又是一阵揪紧。

陛下抬头看她,如风一般的眸光停在她那明澈秀丽的脸上,许久之后,目光微微暗淡了下来,然而却也没有说什么,又给她倒上酒,然后执起筷子,给她跟前的碗里添菜。

七夜冷哼了一声,便也一手抓起筷子,毫不客气的下筷。

明显还在为刚刚的事情生气,早该知道她若是倔强起来,受苦的还是他的,陛下忽然微微垂下眼帘,眼神沉沉的望着跟前的酒杯,“朕承认适才言语过激,你用不着与朕因此事置气。”

“你是至高无上的陛下,我哪敢跟你置气啊?除非我活腻味了!”

七夜眼底浮起一道冷峭的讥笑。

陛下俊眉一皱,将七夜那不屑的讥笑尽收眼底,“七夜,你明知道朕并非真的有心责备你!你把朕跟孩子丢一边就离开,难道还容不得朕说你几句?墨儿跟苍儿天天跟朕喊着找娘,朕去哪里给他们找?你这性子什么时候才能让朕真正放心?”

“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在你每一次蓦然推开之后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我不想每一次你决然转身,我都得尝遍这心急如焚的滋味,我不想我们之间每一次总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弄得彼此之间不愉快,你不知道你每次如此都会让我感到很茫然无措,感到患得患失,感到不踏实。”

陛下有些气急的轻咳了起来,修长纤细的指尖微微扣着桌子,漠然望着眼前酒杯里荡漾开的浅浅水纹,沉寂的眼眸掠过凉风一般的高远,“咳咳——七夜,你可知道……从来都没有人能让朕如此无措,就连当初父皇母后归天,朕也不曾如此心乱如麻……朕也曾一度以为自己是冷血的君王,但是现在……”

陛下抬起眸子,各种复杂的情绪开始在眼底蔓延,浮浮沉沉,“有些话我不想说,我以为你会明白,但是,偏偏有些话,它就必须要说开了你才明白。”

七夜忽然停下了动作,蓦然抬头看着他,星眸里浮现出一些清浅的凉光,沉默了半响,红唇微微一启,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对面的陛下却忽然继续了——

“朕好像把自己全输了……”

说这话的时候,陛下那沙哑的声音竟然禁不住有些挫败怅然起来,仰头灌下满满的一杯酒,紧扣着桌子的指尖才一根一根的松开。

“朕之前敢不顾一切的娶你为妃,原本是赌你一定能为朕所征服,赌你会喜欢朕而离不开,如此,你也为朕所掌控。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都脱离了初衷。”

“可是,朕却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心里有一些牵挂的东西自然是很好。”

他忽然又抬起头看向她,清俊出奇的脸上此刻却是绽放出一弯淡淡微笑来,“我想要的,不是你为我做什么,而是希望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一转身,就能看到你。就像当初朕还是北玄夜的时候,我们一起横扫柳红院宋府一样。”

摄人心魄的笑容映入七夜的眼中,让七夜心头蓦然一颤,一颗倔强的心顿时就柔软了下去,所有的不羁和固执任性不服输瞬间崩溃如决堤的海。

早知道要他这样的人说出这么一番话有多么的难得,而她这么听着心中也是有着淡淡的喜悦,要她怎么说,她其实也是如此呢?

他的话落下,宛如一道清风从飘飞的帘子下穿过,等七夜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却已经起身越过了桌子,也不看她,淡漠的朝门口走了去,“你一直都是自由的,七夜……朕从来都没有真正勉强过你做什么,只是……朕希望我们真的能共进退,如此而已。”

他留下最后这么一句,正想提步往前,然而,一声轻响声传来,不等他踏出门槛,一只微凉的素手忽然轻轻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拉了回来。

背后忽然传来一阵柔软温热的暖暖触感,淡淡清幽的冷香不断的弥漫而来,陛下低下头看着环在自己腰间的那双洁白的素手,素来波澜无惊的眼眸里忽然浮现出一道恍惚来。

“我只是担心你为难,我们那么辛苦,好不容易才平息了这大中原的战乱,实在不想因为那些过去的恩怨再次将你拖下水,你是我大夏的陛下,所代表的是大夏万万千千百姓。我东方七夜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满目疮痍的大中原再承受什么波澜,更何况,苍儿跟墨儿还小,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他们呆在你身边总比跟着我受苦的好。”

七夜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秋瞳里有淡淡的幽光在悄然闪烁着,“我是爹娘的女儿,他们的英魂如今还被禁锢在大楼古族日夜承受烈火焚心之痛,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大哥他一个人坚持得很辛苦,而且单单凭大哥的力量,又怎么可能动得了大楼呢?”

“你呆在大夏守护万民,守护我们的孩子有什么不好?何必跟那些人对上?”

七夜忽然收紧了手臂,闭上眼睛叹息道。

陛下下意识的扣住她的双手,一拉,蓦然转身,攀住她那瘦弱的双肩,眼睛里有遥远的清冷之意,“如果你是担心这个,那不如你来做陛下,我去圣山好了。”

“你……疯子!”

七夜气恼的瞪了他一眼,“你以为这种事是开玩笑的吗?”

“朕从来不开玩笑。两个选择,第一,年后我们一起去圣山,第二,你做陛下,我去圣山。”

陛下的语气很是坚定,那样的语气是从来都没有人敢违逆的,他的眼底充斥着的,是不容抗拒的威严。

七夜一怔,顿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在他那深眸的注视之下,忽然想起他们往昔并肩作战的时光,想起他们在亭子里抚琴吹笛的时光,想起他们星夜兼程策马扬鞭的时光,喉咙里禁不住弥漫出一道淡淡的异样,既是酸涩又是感觉到微微甜意。

浅淡的吸了口气,终于也不再坚持,这才点了点头,伸手再次环住他的腰身,有些疲惫的靠着他,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里,低低道,“那好吧,这次就听你的。”

陛下这才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垂落的双臂这才轻轻拥住她,叹息的语气也低柔了下来,“嗯,你早该如此,你要相信你的男人是无所不能的。”

这话落下,七夜顿时一震,差点没笑出声来,抡起拳头轻轻的打了他两拳,“你以为你是神吗?无所不能!”

然而,这点力度对陛下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一手抓住七夜作乱的手,然而七夜的动作更快,迅速的扣住他的手腕,顺势给他把脉,好一会儿,发现没什么大碍,这才松了口气,抬起头看他,却迎上他那沉寂淡远的眸光……

微微抿了抿那淡漠的绯色蔷薇红唇,默默的迎着他投来的眼神,思量了许久,七夜才一手拉住他的手臂,踮起脚尖,一个微凉的轻吻便落在他的嘴角边。

陛下一怔,然而来不及让他回神,七夜便已经退开,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

“吃点东西吧,我饿了一天。”

落下这么一句,人已经再次往桌前坐了去,执起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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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君君给我们皇妃写的长评,很不错,大家再接再厉,积极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