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珞顿时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叹。

“......还有咱们的九爷,真不愧是神机妙算,略施小计,就令秦尚书打落牙齿和血吞,不敢再嚣张,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走了......”

琉璃说得声情并茂,俨然,这一套说辞定然是茶馆里的说书先生,经过一番添油加醋,将事件经过过于地神话了。只有诺雅自己知道,事情发生的时候,自己被汗水濡湿的里衣被冷风一吹,是怎样彻骨地凉。那些士兵凶神恶煞地扑向自己的时候,心里又是如何无助,心惊肉跳,高高悬起在嗓子眼儿。

外面的几个丫头一惊一乍,随着跌宕起伏的讲述连连惊叹,不时笑得前俯后仰,只觉得酣畅淋漓,心里痛快极了。

末了,一向文静的璎珞忍不住感慨道:“你们说,这次将军府跟尚书府无疑交恶了,那秦夫人还能回来吗?”

众口一词,大家全都表示:“这次尚书府颜面算是丢大了,那秦宠儿无论如何,都没有颜面回将军府了。”

“可见,咱们九爷对咱主子是有多么上心,为了她竟然连尚书府的交情都不顾了。”

听到这里,诺雅的心里不仅咯噔一声。上次一念堂着火,百里九护着秦宠儿一事,令她颇为恼火,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都对百里九不冷不淡,难以释怀。即便是后来他放下了骄傲的身段,到一念堂那样哄自己,她都未给过什么好脸色。

她在心里固执地认为,百里九那是色令智昏,或者忌惮尚书府权势,所以才不分青红皂白袒护着秦宠儿,不相信自己的话。

今日璎珞的一句话,令她重新审视整件事情,才发现,一直以来是自己想得过于简单了。秦宠儿不仅是秦宠儿,安若兮也不仅是安若兮,她们身后所代表的,是尚书府和侍郎府,甚至于,向深处挖掘,可能还会有更为错综复杂的关联。

自己的任性,无疑给他招惹了许多麻烦。

今日百里九大抵只是道听途说,或者是有什么人到他的跟前汇报大概情由,他在来不及查证的情况下,就选择了这一招釜底抽薪,令尚书不得不放弃追究自己的罪过。他的这一行为,无异于就是在宣布,已经与尚书府站到了对立面的位置。

而尚书府的背后,那是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

他这样用心良苦,又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里,诺雅再也无心休憩,坐起身来,呆坐在床上,胡思乱想,满心矛盾,拧成一个疙瘩。只觉得这样的百里九令人又爱又恨,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

百里九这场酒一直喝到天色近黄昏时分,方才散场回府,一进门就被老夫人叫进了海棠湾,闭上院子的门,一直谈到夜深。

诺雅知道,老夫人找他,定然是因为今日天然居之亊。听说秦宠儿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留在了尚书府。老夫人得知具体情由以后,也没有安排车轿去接,冷落了她。

这无疑是很落尚书府颜面的事情,诺雅还一直提心吊胆,认为老夫人定然会绑了自己,送去尚书府负荆请罪的。所以她差了纪婆子一直在关注府里的风吹草动,万一有什么变动的话,也好提前做打算。靠山山会倒,更何况还是一个根本不能依靠的男人

府里一直静悄悄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做贼心虚的林诺雅觉得反常,愈加忐忑难安。

直到夜深,已经近二更天,诺雅打发几个丫头们全都去睡了,她一个人坐在炭炉跟前,毫无睡意。

手里捧着那本翻身宝典,沉吟片刻,一字一字地记下:今日,狐狸九为了我,竟然得罪了尚书府,肯定也会惹恼太子。才知道,被一个男人尽心护着的感觉挺好。若非,他心心念念喜欢的是锦娘那样阴阳同体的人,娶我只是为了掩饰心理的病态,可能,我真的会喜欢上他,全心全意。

还未收笔,就听到外间有响动,泡泡在兴奋地扒门。

坏了,一定是百里九来了!诺雅心里暗道不妙。他每次夜半来一念堂,多少都会给泡泡带些肉食,免得它乱吠惊了院子里的人,所以泡泡极没有气节地叛变了,自动解除对他的警报。

听它那样兴奋,定然是那只狐狸来了,又是直接翻墙而入。

她忙不迭地起身,将手抄本放进盒子里,手忙脚乱地锁好。还未来得及藏起来,门已经打开,百里九带着一身寒气,从外面进来。

诺雅抱着盒子,有些瞠目结舌:“你,你怎么进来的,我记得我是插了门的?”

百里九将手里的油纸包丢给摇尾讨好的泡泡,解下披风,随手丢到一旁榻上:“怕你夜里起床开门太冷,所以我上次教给泡泡怎样拨门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诺雅将手里的盒子藏在身后,磕磕巴巴地道:“睡......睡不着。”

百里九已经看到了她故意遮掩的东西,歪着头问:“你手里拿的什么?”

“没什么,天然居前期筹备花销的账册,我拿出来核算一下。”赶紧跑到衣箱跟前,把它放进去,用衣服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