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雀归巢时,巡抚差人过来,相请百里九与诺雅二人至府衙赴宴,自己依旧连个照面也不打。

他愈是轻慢,二人心中愈是安然,巴不得他对自己不屑一顾,不看在眼里。

宴席就设在巡抚府内,诺雅与百里九的钦差仪仗浩浩荡荡地赶至的时候,大门紧闭,门口士兵肃然而立,也并无人迎接,前往驿站报信的人抬手示意两人下车跟随他从角门而入。

百里九与诺雅对视一眼,坐在轿撵上并不动弹。

那人回头催促道:“九爷,夫人,请进吧,我家大人就在宴客厅等候。”

诺雅微蹙了眉头,一脸懵懂地问百里九:“九爷,原来朝廷的钦差竟然这样受怠慢吗?”

百里九悠凉地道:“貌似在大楚,这叫大不敬,是要杀头的。”

“九爷玩笑了吧?竟然有这样严重?”

“朝廷的圣旨你也接到过,你是怎样接的?”

“自然是大开府门,焚香摆案,穿戴齐整,跪地相迎。”

“那就对了,圣旨到,犹如圣上亲临,若是这样相待,那就是大不敬,不把圣上放在眼里。你说,不是杀头之罪是什么?”

百里九与诺雅二人一唱一和,瞬间就将那人惊出一身冷汗,战战兢兢道:“烦请九爷与夫人稍侯,小的这就进内禀报。”

言罢哪敢耽搁,慌慌张张地进府禀报去了。

百里九与诺雅原本并不计较这些繁文缛节,但是那范巡抚官场混迹这样久,又坐到二品大员的位置上,纵然不是老奸巨猾的人物,那也绝不傻。即便不屑于阿谀奉承自己,虚与委蛇总是要的,怎么会这样怠慢朝廷派来的钦差呢?明显就是在对百里九和诺雅进行试探。

两人若是果真忍气吞声的话,只怕会令人觉得他们心中有忌惮,从而生疑。百里九如今虽然手中空空,又是到了别人的地盘,但是他好歹也是臭名远扬,出了名的膏粱纨绔,该有的傲气与嚣张还是要有的。

在事情没有明朗化之前,这完全就是一场心理战术,行将踏错一步,则满盘皆输,所以两人必须要谨慎,不能有任何的差池。

如今,范巡抚在他们的眼中,只能是一个巡抚,而镇远候也仅仅只是一位侯爷,其他的,什么都不是。

百里九怒气冲冲地一挥手:“启程回京。”

元宝愈加扯高了嗓门:“钦差大人有令,启程回京。”

仪仗队伍转了头,鸣锣开路。

身后府门大开,一人急急慌慌地迈步而下,年约五旬,身穿二品服饰,满面红光,略有发福,给人的第一感觉,好似是个粗憨之人。

他三步并作两步追上车撵,向着百里九恭恭敬敬地拜倒在地,略带本地口音:“下官范世谋参见钦差大人。”

百里九自鼻端冷哼一声:“免了,我承受不起。”

范世谋低垂着头,看似诚惶诚恐地道:“下人无礼,不懂规矩,下官定当严惩不贷。还请钦差大人恕罪。”

大街上,又是府门口,这样风光的排场,围观者众。

百里九与诺雅迈步而下,自怀中摸出圣旨,当面打开蜡封,冷声道:“范大人接旨吧。”

“臣范世谋恭听圣训。”

百里九将圣旨缓缓打开,蹙了眉看圣旨上的字,丢给诺雅:“二皇子写的字龙飞凤舞的,难以辨认,还是你来宣读吧。”

诺雅接在手里,上面洋洋洒洒,大都是恭贺两府喜结秦晋之好,夸赞新郎什么七步成诗,八斗之才,新娘温婉贤淑,恭良孝悌一类的夸赞之词,末了还对范世谋的政绩进行了肯定和表彰,满满一篇。

诺雅也觉得头疼,让她昧着良心夸赞安平,还不如吞一只苍蝇来的痛快,直接塞进了范世谋的手里:“此乃密旨,还是你自己看吧,我也不太识字。”

范世谋是早就听闻了百里九的纨绔之名,但是没有想到这夫妻二人,竟然全都这般荒唐,过来宣旨,竟然旨意都不愿意诵读。他自己展开圣旨,从头到尾逐字看了一遍。

“范大人这圣旨可看明白了?”百里九居高临下傲然问。

范世谋将圣旨仔细地合拢了,连连点头:“臣领旨谢恩。”

“那好,如今圣旨也到了,赏赐也在这里,就此告别。”百里九拽着诺雅转身就要上车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