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知道。”琳琅点头,那只手慢慢抬起,然后贴在玻璃屏障上, Jake心里才刚松了口气就突然听见对方后面那句话, “其实几天前, 克里斯蒂娜来找过我,是她告诉我你在这里的, 她看起来并不怎么开心, 也许把你送到这里来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满足。”女孩儿穿着白裙, 两手交叠放在膝盖, 琥珀色的瞳孔温柔至极。

Jake沉默数秒才开口, 语气里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疲惫, “我杀了她哥哥。”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 琳琅依旧在笑, 像是没听见他的这句解释, “你杀过很多人不是吗?为什么单单会因为克里斯蒂娜而例外, 说到底你就是没办法摆脱心魔,今天是克里斯蒂娜,明天也许是克莱尔, 后天或许还会是卡翠娜,不认清事实你永远都走不出来, 艾米莉已经死了, 她死了, 明白吗?”

最后那几个字像是记重锤狠狠砸在心上, Jake垂在身侧的五指骤然收紧,很快又松开,嘴角弯起个无奈的弧度,很显然,他是真正将面前这个女孩子放在了重要的位置上,“小雅你大可不必这么故意刺激我,我说过我已经放下了,不管克里斯蒂娜还是艾米莉对现在的我来说都只是过去式而已,就算再出现一张同样的脸也不会发生改变,我现在反倒比较担心那两个家伙如果知道你进了鹈鹕湾会不会找我拼命,你知道吧?艾森以前就是从这地方出去的。”

“我可不希望他们也跟着进来,越狱当然是人越少越好。”后面那句话声音很轻,白裙的女孩子像是突然间换了个灵魂,眼底掠过漂亮的流光,连瞳孔都像是镀着圈花纹,有种馥郁的香气散发出来,视线悄无声息落在她身上的Even忍不住捂住了心脏位置,只感觉那处跳动的频率有些奇怪,人在紧张时,尤其是面对莫名其妙升起的紧张感总会习惯性地转移视线,Even就是选择把注意力放在自己手里那本黑色封皮的厚书上,但其实他已经有至少超过十分钟没再翻过页了,那双淡灰的眸子始终心不在焉。

对面牢房的Bruce眼尖地注意到了Even的异样,敲了敲玻璃,等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才开口,语气里带着点幸灾乐祸和看好戏的味道,“嘿Even,你刚才那副表情是思春了吗?怎么?觉得监狱生活太孤单寂寞冷,所以迫不及待想发展段恋情?”

褐发的青年视线未移,依旧紧盯着自己手里那本书,Bruce也继续乐此不疲地惹火他,“要不然等出去以后我替你找几个可爱的女孩子,不过你可得控制点,别又把她们给剁成了肉馅,不喜欢吗?你该不会是喜欢…”男孩子三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打断了,“你脑袋里面塞满草履虫吗?还是说现在就已经迫不及待想在新人面前展示你的蠢了?女人就是种愚昧无知的生物,累赘,祸害,拖累,我也不需要什么恋情。”

盘腿坐在床上的青年这次总算有了点反应,而且还是不小的反应,之前还被他视若珍宝的书重重砸在地上,似乎连地面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力颤动了一下,那双眼睛像是透亮的玻璃珠,空洞而冷漠,眼皮下的小痣也随着他起身的动作而微微晃动,有种说不出来的媚,难怪还有很多男人栽在这家伙身上,这副相貌比起蔷薇夫人来恐怕都不遑多让,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太过毒舌。

对上琳琅的视线,Even突然想起自己刚才那句话似乎把面前这小姑娘也包含进去了,如果…如果是莉莉丝的话,好像并不怎么排斥,漂亮又聪明,最主要的大概还是她和自己有一样的童年,甚至相比起来还要更加不幸,这念头一冒出来心里就莫名有些烦躁,偏偏他又向来没有解释或者道歉的习惯,压根不知道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最后也只能冷冷抛出一句,“总之,我说过很多次,没事不要来烦我,有事最好也别找我,我是不会帮忙的。”

这次没等Bruce再开口,褐发的青年已经把被子一掀,蒙头睡过去,摆明了就是不想跟他多说,虽然进鹈鹕湾已经好几个月,早就习惯Even的说话方式,Bruce也还是次次都被这家伙猝不及防泼过来的毒汁淋得说不出话来,在他愣神的这几秒里,单纯少年Ricky又毫不客气地补了一刀,那双漂亮的猫儿眼一眨不眨盯着他,语气正经又严肃,“这个月的第十九次了,小布你怎么还没长记性?明明每次都是一样的结果,其实伊伊平时很好说话,只是看起来有些凶巴巴的。”

最后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替Even平反还是变相的火上浇油,琳琅很明显地看到那头蚕蛹宝宝动了一下,转过头时恰好对上双绿眸,少年明显笑得更灿烂了些,露出排漂亮的贝齿,那双眼睛也弯成半月状,“丝丝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对吧?”很莫名其妙的一个问题,琳琅有些不明所以地点头,然后就听见仅隔着道玻璃墙的少年突然张口冒出句更奇怪的话,眼底憧憬的意味也更浓,“真好,这样就快了。”

“莉莉丝,你还没告诉我,你和蕙心到底是怎么认识的?”Bruce本来就是为了爱人才进来的,这期间他想过许多种方式越狱,可惜最接近成功的一次也只是刚走出这道门,然后立刻就被诺兰发现了,明明自己确信已经破坏掉这层所有的监控,但那个人就是有办法能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连他心里的想法都猜得八/九不离十,很奇怪的一件事就是只要不出这道门,诺兰通常都不会管他们说什么或者做什么,所以Bruce这会问起这样的话题来显得很坦然。

琳琅并没有犹豫多久,很干脆地开口回道,“几个月前在华盛顿广场遇到的,大概算见义勇为吧,我帮她抓住了抢钱包的小偷,然后就被邀请到wish&you里,说了咖啡屋名字的来历,也说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还有你为什么会被关进监狱里,其实我以前一直觉得变态是不会有感情的,不管亲情还是爱情……”说到这,她突然顿住了,沉默好几秒才补全后面半句话,“至于现在,我大概有些相信了。”

“在遇到蕙心之前,我抱着跟你一样的想法,那时候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在绘画方面没有半点天赋的女孩儿,可世事就是难以预料,缘分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不是吗?”作为地下二层唯一的一个有妇之夫,Bruce本来也想日常撒撒狗粮,可惜一个毒舌一个深井冰,通常都没人愿意听他的,唯一脾气好些的Ricky少年还是从异次元来的,往往两个人说话都牛头不对马嘴,互相抓不准重点,这次也毫不客气地拆台,“所以说,小布你和小j之间的也叫缘分吗?你是想出轨吗?”

Bruce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反正不管他怎么否认,单纯少年依旧会把两个人当成一对,罪魁祸首其实是Jake刚进鹈鹕湾自己说的那句话,他发誓,当时就只想表达下对新来犯人的强烈好奇心和探询欲望而已,这样的话以前也经常说,哪里知道会被记这么久,还总是被Ricky当成两个人有一腿的证据扔出来,简直不能再苦逼,琳琅走过去,拿指尖戳了戳绿眸少年贴在玻璃上的那只手掌,像是在描绘纹路,“Ricky,你现在困吗?要不要先休息会?”

Ricky那双绿眸闪了闪,眼底划过细细的困惑,最后又沉淀成碧色微光,声音很清晰地递到琳琅耳边“你希望我困吗?其实我想再看你一会的。”玻璃罐被他收紧五指用力地抱在怀里,似乎脑海里正在经历某种很难做出决策的挣扎。

琳琅虽然有些意外单纯少年这次格外地聪明,但想想也正常,Ricky在走模特路之前本来就是某个领域的天才,变态之所以被称为变态,不正是因为他们有着优雅迷人的外表,高于常人的智商和格格不入的兴趣爱好吗?所以琳琅这会只露出个浅笑,Ricky也立刻明白过来,很干脆地往床上躺去,“那我现在困了,晚安。”

他睡姿很特别,像是幼时婴儿泡在羊水里,蜷缩成一团,两手交叠,环抱在胸前,后脑勺恰好正对着琳琅的方向,茸茸的褐色发丝有几根不安分地翘起,让人顿时有种抚摸的冲动,更想做的大概还是替他盖上被子。

琳琅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其实在很早以前的某一世里她真实地有过这么个可爱的弟弟,可惜自己那时候斗不过有玛丽苏光环附体的女主,可爱的弟弟到最后也成了头凶恶豺狼,对那朵披着圣母外衣的白莲花言听计从,或者说爱得死去活来更为恰当,压根忘记了以前是怎么用软糯的声音喊姐姐,又是怎么说出类似“姐姐是我一个人的”,“姐姐要最喜欢我”这类充满占有欲的话,眼里乃至心里都只剩女主一个,用往昔的那些宠溺肆无忌惮做着伤害亲人的事情。

琳琅最后忍不住亲手杀了女主,然后世界崩塌,自己也因此进入惩罚世界里,遇到那个亦师亦友,明知道自己是妖女却还拼死保护的傻男人…

对面那道视线依旧灼灼粘在自己身上,白裙的女孩子又重新坐回到床上,眸光丝毫不躲闪地跟他对视,“Bruce,如果我说…过不了多久你和蕙心姐就会重聚,你相信吗?”

换成其他任何人说出这样的话来,Bruce大概只会嗤笑一声,不作回答,但现在主人公是琳琅,所以他只停顿了零点零一秒,嘴角弯起个弧度,“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孩子明明跟他们一样身处在黑暗中,但浑身都像是发着光,不管说出多离谱多异想天开的话来依旧不会让人觉得她在开玩笑。

“外面的世界总归比这里要好。”像是感叹般的一句话,在寂静的环境里听得清清楚楚,屏幕上最后出现的就是女孩儿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眸子,准确无误地捕捉到监视器的位置,即使监视器已经经过数次改良,小到可以跟米粒媲美,位置也隐蔽无比,她依旧能清晰地感知,地下二层的灯突然啪啪啪全灭了,重新归于一片黑暗…

[雅雅,他是谁?]

脑海里突然响起Mia的声音,带着浓郁的好奇,琳琅很容易就知道了那个他指的是谁,却故意装作不懂,奇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