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晚格外幽凉,月华如水,如一层薄纱轻轻地笼着景阳苑。

今晚兰苑的灯火也比往常都通明,难得有客人来访,丹珠特意多点了几根蜡烛,虽然比不上夜明珠如白炽灯般的效果,但也够亮堂的了。

酒菜刚备好,丹珠就听到从门口传来一声猫叫。

“雪儿?”她猛地回过身,不可思议地瞪着外头那一团白绒绒的毛。

好几个月没见,雪儿还记得她,迈着小步子走到她脚跟前,仰着头,“喵”地又叫了一声。

丹珠惊喜地将它抱起来,“还真是你,太好了,原来你没死。”

话音刚落,门外随后而至的柳潇接口应道:“师侄说怕你伤心,没舍得真对它下手,当时在外头找了只外形差不多的猫尸替代的。”

丹珠闻言愣住,垂眸望着怀里的白毛,心里也形容不出个什么滋味。

柳潇踏进门槛,用力吸了一口气空气中的菜香,嬉皮笑脸地说道:“师侄媳,你给我备了什么菜?闻着很香啊。”

丹珠连忙请人进来,“都是我自己做的家常菜,希望你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柳潇余光瞄到正厅的那一桌子菜,红红绿绿,有鱼有鸡,看着还不错的样子。

丹珠将雪儿交给丫鬟带去喂食,跟着他一起落了座。

对着面前满桌子的菜肴,柳潇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真的都是你自己做的?”

丹珠肯定地点了点头,邀请柳潇时已过了晚膳的时间,她不想去麻烦厨子为自己重开煤灶,又想着自己也有好些日子没下厨了,一时兴起,就亲自做了几样以前拿手的。出锅之前她都试吃过了,马马虎虎还成吧。

柳潇是空肚来访的,本想入了叶府见着了叶瑾再好好吃喝一顿,结果在被领去景阳苑的途中碰见丹珠,被她这么一邀请后,叶瑾一生气就再不管他了,导致他到现在都没捞上一口水喝。

都是熟人了,柳潇也不客气,执起筷每一样都试尝了一口,最后很中肯地下评价道:“师侄媳,你别怪我心直口快太实诚,你这水平,和师侄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丹珠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柳潇这话说得,好像经常吃到叶瑾做的菜似的。

见她一副明显不信的表情,柳潇从善如流地给自己斟了杯酒,一边休休不喋地道:“虽然我一直都不想承认,不过师侄确实是个人才,只要他有心,就没什么学不精,厨艺这等小事自然难不倒他。”

这话夸得有些过分,丹珠在心里哼了声,显然并不吃这一套,“你吃过他做的?”

“吃过,简直吃得不能更多!”忆起那段悲催的过往,柳潇抿了口酒砸吧几下,忿忿地抱怨:“我因为先前欠他的一笔账未清,这次他随军征战大羽国也把我也一起逮着去了,平日里除了给他出谋划策跑腿兼卖命外,还得负责试吃他每日研发出来的菜式。”

丹珠略感错愕,“他在打仗中还有闲情练厨艺?”这种事,大概也只有叶瑾能做出来吧?

“那可不是?”柳潇郁闷地给自己塞了块鱼肉,“他说得抓着时间赶紧把厨艺练好,等打完仗了好回头哄你开心。”

丹珠心里五味掺杂,一时也没个声音。

柳潇不动声色地瞄了她一眼,状似不经意地道:“刚开始我以为他只是一头热,弄两天就歇了,谁曾料想他竟坚持到打完仗的最后一顿饭。你在他身边的时日不短,应该也清楚他这人毛病多的没完没了,平日里碰了点灰都要马上换衣服的人,厨房那种地方,他居然也能呆得下去。”

丹珠垂着眸,维持沉默。

空气因为她的不回应变得沉闷下来,柳潇清了清嗓子,尽量用最轻松的语气道:“刚开始时,他做的菜实在难以下咽,不是太咸就是太焦,后面才慢慢开始有了长进,也越来越像那么一回事,除了土豆夹生之外,其他菜都算有模有样,一点都不比酒楼的大厨差。”

一听到土豆二字,丹珠不知这么的就联想到府里新换的厨子,每次上的土豆也都是半生不熟,不由问道:“是吗?他抄的土豆总是夹生?”

柳潇见她终于来了兴致,立即说道:“是啊,他说你可能更喜欢脆一点的,每次火候都会故意差一些。”

丹珠呆呆地听着,整个人愣愣的。

柳潇还想再接再厉继续说下去,却见丹珠突然朝外喊了一声,“鸣音。”

鸣音一直守在门口,听到她的唤声低头走进来,“丹姨娘。”

丹珠望着她,语气平静地问道:“这段时间你送来的菜,是不是都是少爷做的?”

闻言,鸣音脸上迅速闪过几分不自然,慌忙道:“不,不是的。就是后厨的厨子做的。”

“……你下去吧。”不用再逼问,丹珠只稍一眼便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鸣音偷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平静,似乎并没有生气的意思,低着头默默地退了下去。

气氛静得有些诡异,柳潇也不是个笨的,很快就猜到自己似乎在无意中坏了师侄的好事,心里徒然生出一阵不安。

以他对叶瑾这么多年的了解,叶瑾绝不会让自己单独和丹珠处一个房,这会肯定就藏在屋外某个地方偷听他们的谈话。

柳潇汗颜了把,得罪师侄,可比得罪皇帝老子还要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