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差点忘记一件事了,”自远对我笑道:“那茶叶还在车上呢,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拿。”

他出去后,何自悦对我说:“不染,你在这里等我哥,我先上楼,等会儿我们四个人打牌玩。”

我还没开口,她就迫不及待似的“噔噔噔”上楼去了。

罗杰本和何自清在嘀咕着什么,见状笑道:“看样子何家很快就双喜临门了。”

何自清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笑。

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得一味地赔笑,正好一个保姆过来收拾桌子,我如获救一般起身拿起两只盘子便要送到厨房。

保姆赶紧追上来,“不用不用,这事儿不是你干的。”

“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晚上吃完后运动一下也好促进消化,”我进了厨房,将菜盘子搁到台面上,刚准备离开,保姆突然小声对我说:“第一次上门很紧张吧?别担心,何家人其实挺好相处的,老的脾气有些古怪罢了,但对人很厚道的,就算是楼上那位,也从来不伤人。”

我不觉停步看了这位方脸大个子的中年保姆一眼,心道,难道刚才我表现得真的很紧张?连保姆都看出来了。

当我回到餐桌上端起两只碟子准备第二次去厨房的时候,何自清亲昵地拉着罗杰的手站起身,对我笑道:“那是保姆的工作,你这么积极做什么?以后有的是你表现的机会。”

我装着没听懂她话音里的讥讽,也不看他们俩,只是笑道:“我这人就是劳碌命,不干活就不舒服,没办法,”说完我端着两只碟子再次进了厨房。

保姆看我又进了厨房,明显不安了,连声道:“好了好了,厨房真的不是你来的地方,自远要是看到了,会很不高兴的,知道你要来,他前些天就给我们打过招呼了。”

我不禁笑了,找个死活不肯让自己干活的男朋友,大概是我前辈子修来的福气吧?

“不染!”

我突然听到自远的叫声,忙走出厨房,看他的手里空空如也,不禁有些疑惑,他明白我的意思,拉着我的手笑道:“你怎么又跑厨房去了?茶叶我已经送过去了,老爷子正在洗澡,我们上楼去吧。”

我点头,笑着随着他上了楼。

2,

进房间后自远很快就去了浴室,我则坐在床头望着他为我准备的睡袍久久出神,这是一件圆领的长及脚踝的白色棉麻料睡袍,样式极为保守,通过衣领处淡粉色的蕾丝边方可辨认出这是女子穿的,自远他……想得可真是周到。

其实这也正是我愿意的,在这个荡漾着古怪氛围的家里,我现在恨不得把自己的全身都包裹起来。

洗完澡后,自远穿着白色的睡袍出现了,他的袍子款式跟我的极为相似,只除了衣领和大小长短,我望着他修士一般的造型,不禁笑了。

他笑道:“我先去西平房间,你马上去洗澡,”他冲我眨眨眼,“不许睡着了,一定要等我回来。”

“知道了,”我站起身送他到门口,低声道:“我先把门锁上了,要是过了十二点,我就不等你了。”

“这么厉害?”他笑着揉揉我的头发,“放心,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自远离开后,我便关上门,反锁死,然后拿了衣服洗澡。

洗完澡刚套上睡袍出来,我便听到门外有咚咚咚的敲门声,“不染!不染!开门!”

是自悦的声音。

我楞了一下,赶紧整整睡袍,用一只大毛巾包住了湿头发,然后将门打开。

自悦穿着一件淡蓝色基调的碎花睡裙,一进门就按住我的胳膊,“不染,一起去打牌吧,横竖现在还早,也没什么事。”

我赶紧推辞,“我不会打牌的。”

“别骗我了,听我哥说掼蛋你是会的,赶紧把头发吹吹,跟我一起走,”她不由分说就拿起搁在电视柜上的吹风机,打开,“过来,我帮你吹。”

吹风机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不断催促。

我只得走过去。

哪知自悦的手在我头上胡乱搅动了两下就没耐性了,“你这头发真难吹干,太长太厚了,先让它自然干吧,反正现在天气热,不会因此着凉,等临睡前再吹也不迟,”她边说边关了吹风机,拉住我的手便朝门外走去,“现在去打牌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我下意识顿住脚步,“去哪?”

自悦笑道:“还能去哪?西平哥的房间啊。”

我当即甩开她的手,“这样不好吧?我都已经洗过澡了。”

“这有什么?你比我还小呢,也太保守了吧?何况你今天穿成这样,这睡袍一看就是我哥给你买的……嘿嘿,他那小心眼,快走吧你!”

就这样,我被何自悦死拖活拖地来到了孟西平的房间门口。

门是虚掩着的,一推便开了,两个男人本来是斜倚在床头谈笑着什么,一见有人来了,一下子全坐起身来。

尽管已经克制着自己的眼神除了自远外不去乱看,我眼睛的余光还是扫到了孟西平的身影,他此刻穿了套烟灰色短袖配长裤式样的睡衣,莫名其妙的,我突然就松了口气。

自远看到我似乎有些惊讶,站起身过来拉住我的手,“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你叫我……”我迟疑地看向自悦。

自悦面色微红,笑道:“哥,是我叫她来的,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四个人打打掼蛋不是很好吗?西平哥,你说对不对?”

我耳边听见孟西平笑道:“很遗憾我除了斗地主之外别的牌都不会。”

“不染是不会打牌的,好在斗地主可以三个人玩,”自远看向我柔声道:“你今天累了,先过去休息吧。”

我点点头,朝自悦抱歉地一笑,赶紧离开了这个令我压抑无比的房间。

一进自远的房间,我立即就将门反锁上了,整个人的背靠在门后,半晌后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

我拿起吹风机开始吹头发,好不容易才将头发吹干了,之后我又开始拿起一本书坐到床头看,看了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又打开电视,没找到什么好看的节目,很快又将电视关了,重新看起书来,书上的字一个个的清晰无比地印在我眼帘却始终都印不进我脑子里,我不得不再次将书扔掉,掏出手机,开始拨打俞晓芙的电话。

很快就通了。

“是你啊,我在店里整货呢,什么事儿?”俞晓芙的声音又亮又脆,我心里的雾霾似乎顿时被她吹散了些,笑道:“没事儿就不能打电话给你了?”

“神经过敏,谁说不能了?”俞晓芙笑道:“你现在在哪?”

我下意识压低了声音,“何家,我见到自远爸妈了。”

“啊?跟我说说看,他们对你态度怎样?”

“还可以吧,他爸说约我爸妈过几天见个面,”不知怎么的,我暂时并不想把自远妈有病的事情透露给俞晓芙,我感觉自远妈的病对何家对自远来说都是个不能触碰的忌讳。

“太好了!这下子你什么都不用愁了,不染我真是羡慕死你了!人比人气死人啊,你看我这么晚还在干活,幸亏赵培林现在每天晚上都来店里陪我……”

“应该是我羡慕你才真,”我叹口气,“俞晓芙你知道吗?我宁愿我是你,你不知道,我现在在何家,要不是有自远,我简直一分钟都待不下去……”我有些说不下去了。

俞晓芙连声道:“我了解,我了解的,不就是因为罗杰吗?你别理他就是了,我不信他敢把你怎样,不染你听我说,你不能因为这样一个人就放弃自己到手的幸福,没必要的,当他不存在好了。”

“不只是罗杰,”我艰难地喘了口气,声音低不可闻,“还有孟西平,他回来了,就住在我们隔壁不远的房间,自远现在正和他在一起。”

“什么?”俞晓芙发出一声低呼,“我的天!可怜的你……他没什么特别的表现吧?”

“应该没有吧,”我说:“我今天没注意看他。”

俞晓芙说:“这可不行,你一定要学会像对待一个普通人一样对待他,正常的态度不是不理他,而是可以和他之间有正常的交流,否则何自远很快就会发觉不对劲的。就我的直觉而言,我相信孟西平那个人不会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情,这一点你不用太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