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孟西平突然站起身,搓搓手道:“这么好的饭菜,还缺样东西——你们稍等一下,我去去就来。”他边说边径自朝外走去。

“这家伙,也不说清楚一点,”自悦不情愿地放下筷子,“不明不白的就出去了,到底缺什么?”

我脑中突然现出一瓶酒来,脸上却笑道:“谁知道呢,你要是饿了就先吃。”

“这怎么行?”自悦笑着将我拉起身,“我们还是出去等吧,都怪你做得这么好吃,坐在桌前会控制不住的。”

我们走出门。

此时天色已经黑透了,门灯开着,可以清楚地看到一群小虫围着那灯光飞舞,我和自悦走到屋西侧的藤萝架旁站定了,那藤萝依附着那面墙壁而生,墙边又搭了架子,枝叶茂密浓郁,枝干交织缠绵,仿佛是一道天然屏障,可以想象,如果白天将藤椅搁到藤萝架下,躺着看书,那是怎样的一种惬意和舒坦?

自悦叹道:“这里真像是世外桃源,是不是?怪不得西平哥不愿意住公寓,现在我才明白过来。”

我附和地道了声是,换我,确实也不愿意住什么公寓。这跟藤萝架无关。事实上自远的别墅以及何家大院里都有藤萝架,比这里的更茂盛更深密,站进去几乎就找不到人,但在我心里,无论是何家大院还是自远的别墅,于我而言,都没有家的归宿感,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感觉,明明已经跟自远是一家人了。

或者,等到将来我亲手买下一套房子,那样才会真正有拥有了家的感觉,然后闲暇在院落里听听音乐嗮嗮太阳翻翻杂志,虽然简单,但再平和没有,从此不必站在五光十色的宴会中,看勾心斗角,受冷嘲热讽。

孟西平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院门口,“你们怎么都出来了?外面蚊虫多。”

自悦快速回转身,惊喜道:“你去买了酒?”

“是啊,”孟西平一手提着一瓶红酒,一手将搁在茶几上的几本书拿起来,快步走进屋内,我们赶紧也跟着进门,并顺手将门关上。

三人重新坐回桌上,孟西平放下手中早被打开的红酒瓶(一定是考虑到回来没有开瓶器),手中的书被随手扔到了桌角,眼尖的自悦突然发现秘密似的,将被一本医药书半覆盖住的杂志抽出来,“咦?这不是姐夫吗?”

我凑过去看,原来是一本《泰城时尚》,封面上是一个年轻男子,白色衬衫,黑色西裤,飞扬的眉毛,挺直的鼻梁,眼神深邃,薄唇露出神秘的笑意,整个人抱着双臂闲闲地斜倚在一辆车旁,明明看上去慵懒颓废却又意气风发,旁边还有文字说明:和罗杰先生一起分享爱车心得。

爱车心得。

呵呵,他有车才多久的时光?居然就有心得了。不得不赞他的本事。他这幅样子,简直就是一个天生的贵族,时到今天,不管罗杰曾经待我如何,我依旧承认,我从未发现身边有一个男人能像罗杰一般有急智高情商,那种天生的组织策划能力更是令他如鱼得水,想不成功都难。

孟西平笑道:“下午在茶馆看书,正好看到这本杂志,不想走的时候竟然带回来了,明天要还回去的。”

自悦由衷赞道:“姐夫实在不简单,做生意做人两不耽误,怪不得姐姐总是不放心他。”

我没有接话,孟西平则去厨房取了三只空碗,一人到了半碗红酒,不好意思道:“今天实在没法讲究了,酒不好也就罢了,连酒杯也没有的,你们别见笑。”

“能有饭吃有酒喝已经够好了,”自悦笑着举起碗来,“来,干杯!”

我举起碗看向自悦,笑着提醒道:“你要是喝了酒,车由谁开回去呢?”

孟西平说道:“放心,我已经跟邻居说好了,让他开自悦的车送你们回去,他在那附近有套房子,他自己的车则由他妻子开着,不会麻烦的。”

我哦了一声,难为他想得周到。

2,

这大概是我第一次用如此粗劣的碗喝红酒,从前在我家里,过节的时候一家人在一起偶尔也喝点红酒,至少也是玻璃杯子,我那小资老妈在这方面还是颇有点讲究的。

我端起碗送到唇边,轻轻抿上一口红酒,酒的香气瞬间在唇舌间划过一道芬芳,虽然最近喝惯了几千块甚至上万块的高档红酒,但对我这个在酒方面毫无鉴赏力的人而言,好酒除了口感上棉柔悠长一点,别无所长,自远要是听到估计会生出牛嚼牡丹的遗憾来。

自悦夹了一块肉红色的藕粉皮送到口中,蓦然闭上眼睛,然后喉头急促地动了动,眼睛顿时张开了,我见状不禁笑道:“你吃这个东西的时候不要咽得太快,要将舌头卷起来,轻轻的含住了,慢慢感觉它在嘴里渐渐融化的那种奇特感觉,然后再顺着舌根流下去,这样才会真正尝到它的鲜香味道,否则就跟猪八戒吃人生果似的,来不及回味就没了。”

自悦用勺子直接舀了一大块送到口中,细细感受了,然后不住地点头,“你是怎么做到的?简直连舌头都想吞下去。”

我笑道:“现在说了你也不会,以后再教你吧,先好好吃。”

孟西平夹了一块红烧鱼,“我还是最喜欢这个。”

自悦忙说:“西平哥,你要喜欢的话,我今天晚上回去就跟不染认真学一下,以后天天过来做给你吃,好不好?”

“啊?”孟西平一愣,忙摇头道:“不需要,太麻烦了,而且我很少在这里开伙的,要是你今天不打电话过来,我就跟朋友出去吃饭了,真的。”

自悦脸上掠过隐隐的失望,小声嘀咕道:“也没听你提过什么朋友啊,不会是研究所里那个追求你的女博士吧?”

女博士?

我不觉扫了孟西平一眼,不过在他捕捉住我的眼神前又快速移开了。

耳边听到孟西平难得的轻快笑声,“你从哪里听到的?”

自悦道:“你别管,你先说有没这回事?”

孟西平道:“那个女博士——啊呀,不是我魅力大,实在是研究所里除我之外别的都是四五十岁的男人,她实在是没有选择。”

“我才不信,你也太谦虚了。”

“是真的,而且事情已经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