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屋子里,落在餐桌上旁的藤椅上,每天我都坐在那个位置吃饭,天晴时总有阳光射进来,射到我的身上脸上,每天我一个人边吃着饭菜,边感受着阳光,总觉得活着真是好,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总想着要去死。

再颓丧的时候,我也没想到死过。

屋子很小,我坐在沙发上能清楚地看到孟西平在厨房的一举一动,取饭勺,揭开锅,锅里面一阵热气升腾,他下意识将脸后退了一下,自己竟然笑了起来,还吹了声口哨,又将锅盖上了,然后走出来,将身上藏蓝色的外套脱了直接搭在沙发背上,露出里面修身的烟灰T恤,将他健硕的身材凸显无疑,我只扫了一眼便不赶紧将眼神移开去,我知道自己无法抗拒这种刚性的诱惑。

“还得再熬会儿才可以吃,再耐心等等,”孟西平坐到我身边,很自然地握住了我的一只手(他的手真是又大又温暖啊,我像是第一次被男人握着手一般心悸),轻轻揉搓了一下,笑道:“你这手真是漂亮,怪不得会打出那样气韵灵动的小说来。”

我的心顿时不期然地抖了一下,我这双手不止被一个人赞过,尤其是……自远,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从前握住我手时眼里射出的那种痴迷,想到这里我的眼圈不觉微微泛红了。

何自清骂得对,我确实是一个没有良心的人,自远如今还无知无觉地躺在医院病床上,我却偷偷打掉了他的孩子,和别的男人……

“怎么了?”孟西平敏感地觉察出了我的情绪,伸手轻轻将我的脑袋揽进怀中,低声道:“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我转身环抱住他的腰身,呜咽道:“我将来是不是会下地狱?”

“不会的不会的,就算你真的要下地狱,我也会陪着你的,”他的大手不住地抚着我的头发,声音低沉,“别太自责了,不是你的错,你只不过是想做回自己罢了,没有人希望自远出这样的事,那只是个意外。”他微微喘息了一下,继续道:“其实,要说自责,该自责的人应该是我,你失踪后,自远曾经一度以为你离开他和我在一起了,他几番胡搅蛮缠非要我交出人来,我当时真的恨死他了,我痛恨他没有好好珍惜你,我甚至在背后恶毒地诅咒他……也许你不知道,认识你之后我一度成为了一个心理阴暗的人,那其实并不是我第一次诅咒自远,当初他明明知道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却对你……不过后来知道他真的出事后,我顿时就僵住了,我觉得一定是老天听到了我的诅咒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结果,这不是我要的结果,我心里真的又内疚又后悔,觉得唯有治好他才能弥补我的罪过。”

我不住地摇头,“不,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我知道,也不是你的错,甚至也不是自远的错,是老天的错,是命运的错,”孟西平一手按住我的肩膀,一手抬起我的下巴,认真道:“我们都不要互相自责了,眼下最要紧的是,你养好身子,长胖一点,我则努力治好自远。”

“他真的会消失一部分记忆吗?”我又期待又难过,“要是他醒过来了,还记得我该怎么办呢?”

“那他只能接受事实,”孟西平冷静道:“他是一个成年人了,不能老像小孩子一样哭哭闹闹就得到自己想要的,是不是?”

我点点头,苦笑:“面对着他,我总是狠不下心来,最后不得不一走了之,终究是我对不起他……”

“那就索性对不起他到底好了,”孟西平揉揉我的头发,扬眉道:“难道你忍心一直对不起我?”

我有意瞪他一眼,“你这人说话似乎比以前油滑多了。”

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我是怕你嫌我沉闷,看了你的小说,你不是说你喜欢风趣幽默的男人……”

我突然拿起身边的沙发靠垫朝他用力一扔,“小说!小说!谁让你偷看我小说了!那是小说而已,又不是真的!”

“喂!”他及时地伸手接住了靠垫,利落地掸了掸,将它放到身后,笑道:“言为心声吗?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伸手在他腿上一阵猛捶,“你还说!还说!”

“好啦好啦!”他很轻易地捉住了我的手,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的脸,柔声道:“刚做了手术就这么厉害,以后我还不得被你欺负死了。”

我被他看得红了脸,“谁欺负你了?”

“除了你还有谁?第一次在火车上见到你的时候你就那么凶,瞪我的眼神简直像刀剑似的锐利……哦,对了,”他起身拿起搭在沙发背上的外套,从口袋里掏出一串手链。

那串木质的手链!

“这个……两个月前我就搁在口袋里,想着总有一天要重新给你戴上,”孟西平拿过我的手替我戴上,笑道:“真是奇怪,你手腕明明很细,戴着这大珠子竟然也挺合适的……”

一切尘封的记忆又回来了。

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了,又仿佛发生在昨天。

我们两个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有些泪盈于睫的激动。

空气中似乎有种氤氲的雾气,温暖,缠绵。

就在这时,突然哪里发出尖厉的音乐声,我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是我的手机铃声,之所以说是尖厉,是因为刚才我实在是在云里雾里一般。

这号码,此时除了何家人,没人会打给我。

我不得不回到现实人间。

孟西平替我将手机从外套口袋中掏出来,递给我,“接一下吧,大概是自悦打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