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无咎妥协了一步, “先冲一会,把温度降下来, 我等会下去给你买点药。”

“哎——”

“不要跟我讨价还价。”无咎打断了千里的话,“你先自己冲着, 别偷懒, 我把这里收拾好了就出门,很快, 等我回来。”

为了抓紧时间, 每天值日的两人做饭期间, 其他四人会继续训练,因此暂时无人知晓厨房里发生的这段小插曲。

无咎简单拾掇了一下厨房,叫另外四人出来吃饭,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状况, 就拿上钥匙匆匆出门了。回来之时,其他人都吃完了, 只有千里还在内厅里。不是大家不关心千里,而是这实在也不算什么大事, 千里催着他们该吃饭吃饭该干活干活去了, 他皮糙肉厚的, 这点小伤哪值得大惊小怪。

“来, 涂药。”无咎走向餐桌, 坐到千里身旁,把一袋东西放到桌面上。

“先吃面吧,”千里抬了抬下巴, “凉了就不好吃了。”

“不急,”无咎拆开盒子,拿出一瓶药膏,拧开盖子,“手。”

“我自己来就行——”

“你是能放着它自生自灭的,你还自己来?”无咎看向他,“手。”

千里无奈,只得乖乖把右手搁上桌子。

“疼就说。”

“嗯。”

接下来一段时间,空气一片寂静,连呼吸的声音都显得有点喧嚣,无咎低着头,专注于手上的动作,千里则看着专注的无咎,不知不觉就走神了。

确实痛,尤其刚烫到那会儿,仿佛皮肤都**辣地烧了起来,可这样的程度完全在千里的忍受范围内,不记得从何时起,他锻炼出了一种残忍的理智,小磕小碰时有发生,千里十分相信人类身体强大的自我复原能力,最严重的一次,大约是发烧,他自己量了体温,又在网上各种查资料,确认自己的情况还不需要去医院,连药也不必吃,休息几天便能过去。事实证明他资料还是查对了,治疗和不治疗的区别则在于过程的体验……烧得最严重的那晚,一整夜脑袋都是炸的,所有的呼吸管道都像是被堵上了,难受二字已远不足以形容,安眠曲放了一遍又一遍,也抚平不了他轰鸣而烦躁的神经。这些都还好,千里就是怕把自己烧脑残了……

现在回想起来,这种种经历,都只能勾起他一抹自嘲的笑罢了。时间着实是最好的良药,一切的生不如死,迟早会沉淀为云淡风轻。

也许,唯有当下,最是揪心,最是执着,最是看不透、放不下,却也最是美好,最是幸福。

“好了。”无咎的手法仔细又利索,上药、包扎,一一信手拈来,千里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一圈绷带,“无咎,谁要嫁给你真的是……”他想了想,又想了想,愣是搜不出个形容词,“哎,算了算了。”

无咎清楚他想表达什么,不由笑了笑,“这些都是很平常的事。”

“不啊,我算是明白为啥那么多人喜欢黏着你了,哪像我,分分钟要孤独终老的。”千里乐呵道,把其中一碗面推到无咎面前,再端过另一碗,“吃面。”

可不,他纵横游戏领域五百年,和人互怼乃是家常便饭。

“有很多人喜欢黏着我吗?”无咎苦笑。

“有啊。”千里夹起一筷子面条吸溜进嘴里,鼓着腮帮子说道。

“不见得吧。”

“你这是在开嘲讽吗?”

“我说我被甩过,你信吗?”

“啊?真的假的?”千里张大了嘴。

“真的。”

“我去,谁这么眼瞎。”

无咎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非常自然地往千里的衣领上擦了擦,“面条沾到了。”

“啊,”千里愣了愣,“哦。”

“过去的事,不提了。”无咎淡淡道。

“嘿,敢情你也有黑历史啊。”

无咎说不提,千里便绝不会追问,这一点,无咎很了解,不知更多的是欣慰,抑或是无奈。他确实有很多过往并不想告诉别人,他不想受到同情、称赞或质疑、评判,他只想正常地和别人交往、相处。在这方面,千里一直给他很大很大的空间……大到有时候无所适从。

至今,他们认识有5年了吧。其中4年半,他们对彼此都只是一个虚拟身份,终于,他们真的朝夕相处、甚至隔床而眠了,无咎以为,事情总能有些什么质的飞跃……

却原来,想太多了。

是他的期待出错了吗?

从前,隔着天涯海角,觉得他很远,很远。

如今,真真切切地并肩作战,还是觉得他很远,很远。

就像无形之中建起了一块雷区,雷区之外随便蹦跶,雷区之内,一步都跨不过。

最切实的瞬间,唯有那些驰骋于战场上的时刻,那种无言的默契,是最强有力的羁绊。

无咎失神地想着,筷子在无意识的扒拉中翻出了一块鸡蛋,无咎一怔,转头看了看千里,“蛋怎么在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