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名:第三百一十四

三太太打发人请了御医来府,这阵子陈御医没少往侯府跑动,府中上下女眷都认识了。再加上陈御医头发胡子都白了,所以众人倒也没回避忌讳。

“劳烦你给好好看看,前阵子本来好了,因为儿子不好好念书生了点气又撂倒了。”老太君轻描淡写的说着,宜凌明晃晃在外面跪着,一味的遮掩不如这样撒谎。

陈御医老奸巨猾即便是看出些端倪也不会表露,他点点头回道:“三老爷这是动了真怒,本来归于经脉的血气全都郁结于心。我先开几副调理的药吃着,不过还要静心养着才能好得快。”说罢又劝慰了三老爷两句,无非是儿孙自有儿孙福,侯府这样的人家子弟不非要考读书出息等等的话。

一提到宜凌,三老爷的气就不打一处来,眼瞅着他的脸变得涨红眼里直冒火。

“你别动气,不然就落下病根了。我还好好的活着,难不成你想让我这个老太婆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太君抹着眼泪说着,她统共生养了三个儿子,唯独在老儿子身上用心最多,偏生就是这个儿子让她最不省心。

三老爷年轻的时候就香得臭得都往屋子里拽,在外面还不消停,眼见娶妻生子可算是不用老太君惦记,这儿子又闹出这样的肮脏事。老太君一辈子都是说上句活着,何曾看过旁人的脸色,一想到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笑话,她就觉得无脸见人。

家丑不宜外扬,老太君打起精神吩咐人送陈御医出去,又让三太太把赏菊园上下人等全都召集到院子里。

不一会儿,二三十号人都在院子里站好了,一个个屏声息气低垂着头。

老太君见芸瑕胆战心惊的站在当中,便打发碧荷送她回房去,她身边的丫头、婆子却被留了下来。

“侍候宜凌的丫头、婆子都站出来!”老太君本就有不怒而威的气势,眼下阴沉着脸越发让众人吓得够呛。

几个侍候宜凌的丫头、婆子战战兢兢的站出来。贴身侍候宜凌的小丫头吓得面色如土,不等老太君说话“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求饶起来。

“绑了狠狠得打!”老太君咬着牙吩咐道。

胡嬷嬷立即指挥粗使婆子上前按住人,又吩咐人拣了最粗的烧火棍子过来。

老太君只说狠狠的打并未说打多少下,胡嬷嬷在她身边侍候了一辈子自然知道她的想法,这是下了狠心想要她们的命。

这几个丫头、婆子的嘴巴并未堵住,随着棒子落下来一声声惨叫此起彼伏。胆子稍大一些的人还敢抬眼看看,大多数人都缩着头紧闭着眼睛瑟瑟发抖。

宜凌一直跪在旁边,侍候她的小丫头就趴在他附近。刚开始还能看见她涕泪横流的求饶,片刻就剩下鬼哭狼嚎的叫唤,再过一会儿只听见棒子落在皮肉上的闷声,被打的人全都了无声息了。

瞥见小丫头的裤子被打的破烂,皮肉早就绽开,飞溅的血沫子沾到自个脸上,凌又恶心又恐惧。

他知道祖母威严,可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她发怒。这般打下去就是想要人命,那小丫头早就跟他有了肌肤之亲,眼见她快要被打死在自个面前他有些于心不忍。

不过他哪里敢求情,早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一想到祖母不知道会不会把他也打死,登时全身发软连跪着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瘫软成一团。

“老太太,红玉那丫头好像断了气。”胡嬷嬷猫着腰伏在老太君耳边轻声回着。

老太君闻言并不言语,婆子手中的棒子不敢懈怠,人群里已经有胆小的晕了过去,不过没有老太君发话谁都不敢动弹。

三太太闻见空气中飘散的血腥味,看见被打个半死的丫头、婆子,她忍不住一阵反胃浑身发冷。

还是若溪眼尖瞧出她不对劲,赶忙扶住她,“三婶母身子重,还是回去躺着,这样的场面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老太君听见赶忙让人把三太太扶进去,又急叨叨要打发人去请大夫进来。三房总共就宜凌这么一个儿子,眼下怕是废了。若是三太太肚子里的那个再出事,三房恐是没有人能继承香火了。

“老太太不用担心,我不过是闻了血腥味有些恶心罢了。”三太太忍住恶心笑了一下,“不用找大夫,我进去躺一下就会好。”

“可不能马虎大意,出了事不是闹着玩的。”老太君一再叮嘱她发觉不对劲一定要言语,又让若溪陪着她进去,“你这个侄媳妇儿最稳妥,让她照顾着我也好放心。”

若溪扶着三太太进去,命丫头把高一些的枕头拿过来垫在她颈下。

“恶心的时候把头抬起来会舒服些。”若溪轻声说着。

三太太接过丫头递过来的温水喝了一口,脸色渐渐有了些血色。

还不等她说话,外面就跌跌撞撞跑进来个人。一进来就跪在床下,哭着央求起来。

“母亲,求您给姨娘请个大夫瞧瞧。她一直昏迷不醒,怕是……”芸瑕泣不成声的说着,还使劲给三太太磕头。

若溪见状赶忙把她拉扯起来,看见她额头肿起来的红包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父亲病了,老太君气得浑身哆嗦,你五哥哥身边的下人恐怕都活不了。眼下你母亲身子又不舒坦,赏菊园上下都乱成一团,我们都疏忽了。”若溪知道芸瑕的性子有些沉闷,是三个孩子中脾气最不像房贵妾的一个。往日里见了面,芸瑕总是笑多过说话,说话也是细声细气从不与人争执。

眼下她跑到三太太跟前这般哭求,想来是下了生平最大的决心。房贵妾虽然可恶,不过罪不及子女。看着芸瑕哭得肩膀剧烈抖动,紧咬着嘴唇尽量不发出声音的模样,若溪想到了跟她年纪差不多的菲虹。若是菲虹这般哭,磕头还弄伤了额头,若溪恐怕要心疼死。

她掏出锦帕轻轻擦去芸瑕额上渗出的血丝,说道:“你别着急,我这就打发人悄悄的把大夫请进来。你母亲身子不舒坦,咱们让她好好休息。”

“一切都麻烦侄媳妇儿,一定要请大夫保住房妹妹的命。她不能走,还有不少未了的心愿呢!”三太太瞧着若溪眼神幽深起来。

若溪自然明白她的心意,回道:“三婶母放心,我会把神医请进来,想尽一切办法都要让姨婶母醒过来。”

“母亲、二嫂!”芸瑕听了又要跪下,“我替姨娘谢过母亲和二嫂子。只要姨娘能醒过来,芸瑕情愿当牛做马侍奉母亲和二嫂子!”

“你站直了把眼泪擦干净!”三太太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威严。

芸瑕闻听一怔,抬头瞥见三太太眼中的犀利心下一紧。她印象中的三太太一向温婉中带着几分懦弱,有时候连她都觉得自个生母的作法有些过分,偏生三太太一声不吭。

可眼下的三太太却让她觉得不一样,可又说不清哪里不一样。对了,如今的三太太身上竟有了几分自个生母的影子。表情依旧是那般温婉,声音还是那样柔柔懦懦,可眼神却透出几分气势,让她不由自主的照着去做。

看见她擦干了脸上的泪水,三太太这才继续说道:“你是侯府的七姑娘,不需要给任何人当牛做马。不管谁生养了你,你总归是老爷的血脉,永远都是赏菊园的小姐!”

“是,我记住了。”芸瑕紧咬着嘴唇回着,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昨天下半夜房贵妾就昏死过去,躺在床上一直到现在都无人问津。方才她去房贵妾房里探望,下人都被喊到院子里训话,身边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看着平日里精神抖擞总是光彩照人的生母,眼下落魄到如此境地,她快要哭背过气去。

生母得势时她是尊贵的小姐,如今连生母的死活都没有人理睬,她往后的日子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