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日子,俞宪薇心里有了期盼,几乎恨不得时光飞度。她要用很大的毅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要在平日的说话间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不过是短短几天的时光,而她却觉得度日如年。

同样度日如年的还有小古氏,最近她竭力讨好俞老太太和吕氏,希望能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自己到底能不能随同丈夫赴任,但无论是俞老太太还是吕氏,态度都是模糊不清,没有人给她一个确切的答复,而王氏总是趁机弄些小动作,叫她即便不想生事也无法置身事外。

一日一日下去,小古氏无奈地发现,自己似乎在妯娌之争中弥足深陷,她越想逃离这些纷争,吕氏和王氏就越不愿放过她,似乎吕王两个自己也较上了劲,非要逼得小古氏在她们两人中选择一个才甘心。

几天下来,小古氏瘦了一圈,眼下一抹深青,颧骨耸起来,嘴角还多了两个燎泡。赖妈妈心疼她,背着人常开开导她多多宽心,但小古氏总是放不开,她内心深处最大的隐忧就是无子,她担心俞宏屹最终还是会纳妾生子,从而和她越行越远。

后宅里没有男人做支撑的女人是最可怜的,小古氏的母亲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即便她生下了儿子,却也不能阻止丈夫变心,甚至近乎宠妾灭妻,宠妾灭妻最后没有成为现实,那是因为这个男人早早亡故,而小古氏的母亲也在惶惶不可终日的担忧中消耗掉了健康和生气,在丈夫死后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也跟着去了。

小古氏眼睁睁看着母亲一切悲剧的发生,她竭力想避免同样的命运。

她努力学习书中贤德女子的一举一动,她让自己成为一个高人一等的贤良典范,甚至在俞宏屹屋里通房传出孕事后,是她自己忍着羞耻和不甘去找了姑母,亲口劝说姑母留下陈姨娘母子。

小古氏知道自己的姑母并不是一个靠得住的婆婆,对姑母来说,她能够容忍一个父母皆亡的女子进俞家的门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德,哪怕这个女子是她的亲侄女。小古氏从没有把俞老太太当成靠山,她依靠的只有自己,她不但冒着庶子早生于嫡子的风险容忍了陈姨娘先生下孩子,还容忍了一件更大的事,哪怕这件事上俞家把她的尊严狠狠踩在了脚下,几乎让她重演了她母亲的悲惨遭遇,她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这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因为笑到最后的人是她,甚至俞家人里从俞老太爷俞老太太到俞宏屹都欠了她很大一份情,他们这辈子在她面前都是有愧的。这让她终于能放心直起腰板过日子,哪怕自己数年未再生子也能理直气壮不允许俞宏屹纳妾。

而现在,这个微妙而脆弱的平衡岌岌可危,在俞家老宅这个俞老太爷和俞老太太说一不二的地方,她就算手上握着免死金牌,就算有着众人皆赞的贤德名声,也不得不屈服于他们的意思。她可以一辈子保有俞三太太的地位,甚至不论俞宏屹有多少房里人都无人能撼动她的地位,但是她终究还是一个失败者。

但是小古氏绝不甘心,这条路她是这样艰难才走下来,她不能放弃,哪怕为了她唯一的女儿,她也不能就此屈服。

小古氏的这些焦虑和思量,虽然并未宣之于口,只是在神情和举止中偶尔流露一两分,但在俞宪薇看来却全不是秘密,而且她知道小古氏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因为很快就会有一件事将所有人心底的算计彻底打乱。

这日傍晚,俞宪薇站在院中,看着被封死得院门发呆。微云在茶水房看炉子,见姑娘站在廊下半日不动,不免好奇,她大着胆子走过来,问道:“姑娘有事么?”

俞宪薇伸出食指做了个嘘的动作,又指了指前面的院门,低声问道:“你听见什么了?”

微云侧着耳朵听了半晌,点头道:“前面院子有人在唱歌。”俞宪薇的院子和六房的上跨院只隔着一条宽夹道,因为前门并不常用,所以平日都是封住的,只从后角门出入,而门前夹道走的人不多,很有些空旷,静寂无人,前头院子的声音偶尔也会飘些过来。

俞宪薇笑道:“声音倒是很悦耳,可惜听不清她在唱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