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7月8号那天皇后酒店被封么?”他继续说,“我前一天的晚上是住在那里的,也就是7号,那天的晚上你来找我,我们谈了谈——我知道你闻到了我房间里的血腥气,你的鼻子一向很灵。其实我也是7号才知道拉蒙地的事的。”

“拉蒙地一直很神秘。”

他顿住了,似乎是在整理思路,又或者在想什么能对我讲什么不能对我讲?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喝粥,之前还不觉得,喝了那碗汤之后反而觉得饿狠了。女佣兼厨娘的手艺还真不错,里包恩请了一位女佣身兼两职,真是做的好买卖。

房间里的没有开窗,厚厚的窗帘堵住了外面的光线——可能根本没有光线,屋里没有钟,我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只有一盏晕黄的顶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这里很适合养病——我很快意识到这点,反而觉得心情糟糕透了。生病,对我来说这是最不能容忍的东西。尤其是现在因为体质变差而让病菌入侵导致全身状态降低的并发症,发烧、头痛、无力、思维迟缓……这些能让一个人的危险程度由a降到f,是所有走在杀与被杀边缘的人都避之不及的死亡恶魔,我这种树敌众多的人就更是如此了——

不过,里包恩大概不会让我死在这里……

我盯着绘了青花的瓷勺,这是东方的舶来品,贵族们简直把它捧上了天。舀了一口粥,继续吃饭。

这大概是唯一的好消息了,但我并不觉得开心,我想。

我快吃完了,他还是没动静,抬头一看,居然是在发呆,这可不容易,我嗤笑一声。

可能是声音让他醒悟过来,原本微弯的腰挺直,交叉的双手也分开了,他伸手摸向裤子口袋却又停下,几秒之后,转而从上身的西装马甲里取出打火机。

打火机是银质的,很漂亮,浅蓝色的火焰明亮又灼热。盖子开开合合,火焰也随着动作有一下没一下地亮起。我皱眉看着他的动作。

里包恩有个习惯,我知道的。每当他习惯性的沉默,这是在考虑事情,而在下了决定之后,总是喜欢抽上一根烟。和他在皇后酒店见面的时候是这样,之后在彭格列城堡的走廊里是这样,现在——当然也是这样。

“想抽就抽,”我拧起眉心,“犹犹豫豫的做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没理我,反而说:“好好吃饭。”

我瞪着他,这个混球。

“假正经,”我不屑地撇嘴,“以为我没看出来你想抽烟么?我都同意了你还矫情什么。让你这个大烟枪忍着,这倒是我的罪过了。”

“……因为你在生病我才忍着,你总是把别人的好意当成狗屁,”他轻飘飘地说,“难道一定要我从小孩子该学的东西开始教导你才能把你这种讨厌的性格扭转过来么?如果你说是——我也不介意花点时间教你怎么说话做事。”

我顿时脸涨得通红,差点翻了碗:“你!”

“我?我什么?”他冷笑出声,“你还想和我打一架么?可惜我不和病人奉陪。”

我眼前发黑,简直要气疯了!连着手也抖得厉害,实在捏不住碗了,急忙要把碗送回茶几上,半路被突然伸过来的手截了胡。胸腔涨涨的,闷得我连连喘气,最后咳嗽了出来。

这个混球!混蛋!王八蛋!

背上附上来只手帮着我顺气,等我一口气顺了过来,我一巴掌拍开那只手:“滚开!”

右手摸向茶几拿到毛巾,我拿它捂着嘴擦了擦,等再把毛巾扔回茶几之后,我只看见面前出现半杯水,有只手端着它微微往前递过来。

我们互相僵持,我没有想接的意思,他没有退缩的意思。静默了有好几分钟,我知道我们当中应该有人战败。

应该是我么?难道会是他?

我有些气闷,有些茫然,又有些沮丧。

我动了动手指。

妈的。

努力压着抖个不停的右手,我接过水杯。妈的。

慢慢把水喝下去。妈的。

去你妈的。

捏着杯子,心里的怒火找不到发泄地,只能捏着杯子,捏得骨节发白。我抿着颤抖的嘴唇不让自己更加失态,不让自己像只狂吠的公狗一样骂出来。我不想惹火他,真的不想,我还需要他。

我还需要他。我又喝了口水。

我需要他。

谁也没说话,我们沉默着。他不断摆弄那个打火机。火机“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绝于耳。我直直地盯着他。似乎是终于忍不住了,他还是掏出了烟盒,抽了一根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