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婳带着几人从后院出去的,也不敢找客栈住下,便躲在了离七皇子不远处的一个破旧空宅子里。

但林锦婳猜得果然没错,很快官府的人便将之前那宅子包围了,但林锦婳已经跟阿宝离开了,留下的墨雪靠着之前布置的身份撑着,何况她在锦朝的身份本就是隐秘的,所以西夏也在短时间根本查不到,即便他们将整个宅子围了起来,也依旧没找到任何的证据。

赵荣还算镇定,因为有墨雪陪着。

他看着被在屋里四处乱翻的官兵,也不出声,就在屋外候着,只等着之前那领头的人将府里的下人们一个一个叫去查问。

“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十几天前就来了,那会儿老爷夫人都在。”丫环们均是如此回道,因为她们眼睛看到的就是如此。

领头的皱眉:“那这段时日可有外人来过?”

“没有,老爷夫人都是才来的京都,也根本没什么亲戚朋友,不见外人。”

“那这几日她们的吃食分量可有变化?”

丫环想了想,还还是摇摇头。

墨雪很镇定,只要抓不到人,这些细节都是万无一失的。便是吃饭,她一开始就编造了大饭量,所以根本不必担心。

领头的问了几乎一个下午,仍旧是一无所获,这才走了。

等人都走后,赵荣长长松了口气:“好险……”

“嘘!”墨雪立即让他嘘声:“有什么可险的,本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不是吗?”

赵荣这才反应过来,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说错一个字,可能赔上的就是性命了。

墨雪等、看着人走了,让人去打探了一番,才知道原来她们从搬过来开始就被人盯上了,而盯着的人只怕就是皇帝。

晚上,林锦婳几人也未回来,但心皇帝不死心,还会再次去查,便在那破旧的废宅里打算先躲过一夜再说。

阿宝和墨月给林锦婳用干草垫了垫,又回去拿了被褥来,才算勉强歇下了。

“今儿可真是好险,若是主子迟一步发现,只怕就要暴露了。”阿宝将趁着夜色去买回来的食盒打开,嗅着浓浓的饭菜香,一脸的满足。

林锦婳笑笑:“只是他们非要抓着那位郝公子,才让我侥幸看出了破绽而已,不过皇帝要抓我做什么?讨好江妃么?可他或许都不知道是江妃派了刺客来杀我,否则以他对江妃的宠爱,直接可以全城下搜捕令了,却为何只是用这种法子来找我?”她想不通。

墨月也跟着摇摇头:“不知道,但看那群官兵动手的态度,多半也没什么好事。”

阿宝也跟着点点头。

林锦婳看她饿的不行,也不再多说,只等先吃过饭以后再谈了。

林锦婳只吃了一点便停了,但不一会儿,就听到房间外忽然传来了声音。

几人微微一怔,墨月忙警惕的朝门边而去,就见一个陌生男子已经走了进来,走到院子为一一颗树下,不知想些什么。

阿宝也跟着凑过去看,见他锦衣华服,有些诧异:“这到底是谁啊?”

墨月摇摇头,不多会儿,那男人转过了身,一双赤红的眸子冷冷朝门口看来,吓得阿宝轻呼出声。

“谁!”

长孙祁烨寒声道。

他寻常心中情绪无法排遣时,便会独自来这里走走,而且这废宅他也早就买下了的。

阿宝捂着嘴,紧张的看了眼林锦婳,林锦婳只看着墨月。

墨月会意,小心的拉开了房门走了出去,才道:“小女子路过这里,实在没地方睡所以才想借住一宿……”

“锦朝的人?”长孙祁烨冷冷盯着她,一看到锦朝人,他就想起阿慕,想起那日花树下,她被风吹起的耳际长发,想起她一身红衣潋滟,却冷漠至极。

“是。”墨月孤身走了出来,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该怎么办了。

正想着,长孙祁烨只瞥了她一眼,便已经转身走了。

墨月惊讶的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半晌,确定他不在以后,这才转身回房间了。

林锦婳和阿宝这会儿已经将被子收拾好了,道:“这里也不安全,先回宅子吧。”

“若是在遇到人搜查怎么办?”

“今晚不睡,盯着就是,一旦有人过来,我们立即出来。”林锦婳现在也没法子了,但俨然在这里被长孙祁烨发现的危险更大。

墨月看她心意已决,点点头,便带着她快速离开了这里。

长孙祁烨回去后,依旧是一夜的不眠,闭上眼睛,眼前出现的全是她的影子,现在他的房间里依旧没有一丝火光,在这冷寒的冬季,这儿就好似个冰窖一般,冷的没有一点人气。

长青就守在屋外,看着天上堆积着乌云遮去夜里的光,悠悠叹了口气,若是那日百草园,七皇子没有遇上阿慕就好了。

一夜去,常青还靠在门边打盹了,便见他从屋里出来了,还换好了一身得体的衣衫。

“七皇子,您这是……”

“今日使臣要到,本皇子自然要过去。”他淡淡说完,已经提步往前去了。

常青不想让他卷入这些斗争里,上前劝道:“七皇子,您何必……”

“你若是不想去,不必跟来。”长孙祁烨打断他的话,直接转身走了。

常青哪里能放他一个人走,赶忙要跟上去,就发现方伯正从厨房走来,脸上还满是笑意。

常青脚步停了停,他这么高兴?他不是跟阿慕关系很好么,阿慕死了,他怎么会笑得这么开心?

方伯也察觉到了常青正在盯着自己,忙收起了笑容,上前问道:“常侍卫,你盯着奴才做什么?”

“方伯很高兴?”常青笑问道。

方伯闻言,知道他是怀疑了,也不再刻意藏着笑意,笑道:“对啊,因为家里儿媳争气,又添了个孙女儿。”

常青看他不似说谎,又见长孙祁烨的马车已经出发了,这才没继续问,赶紧跟着上去了。

穿过巷子时,瞧见离七皇子府不远的赵府下人正在打扫,还特意多看了眼,才走了。

林锦婳昨儿在府里等了一夜,到四更天的时候,官府的人果然又来了,还特意检查了墨雪跟赵荣是不是住在一起,不过好在他们的房间的确是一个房间,所以简单搜查一番后,便才走了。

林锦婳这才得以安心睡上一觉,等到下午醒来时,已经有煲好的汤送来了。

墨雪在一侧还笑道:“奴婢已经安排好了,等您的胎儿稳了以后,咱们就可以出发去找王爷了。”

林锦婳边喝汤,边想着之前看到的药方,道:“我们要先找到仙灵草和七星蛊。”

“找这些做什么?”墨月在一侧不解道。

“是治病的药。”林锦婳笑看着几人:“能治好王爷的病。”

“可是之前那大夫说,这仙灵草在百毒谷最毒的地方……”

墨雪话音未落,赵荣便从外头来了,还跑得气喘吁吁的。

他今儿本是要假装谈生意去外面溜达一圈的,便瞧见了市集有人在叫卖仙灵草。

“当真是仙灵草?”林锦婳有些激动。

赵荣连忙点头:“小的不敢撒谎,那公子就是在说要卖仙灵草呢,而且就一棵,他自己还拿毒虫试了,那毒虫根本都不敢靠近仙灵草,小的看,怕是真的。”

林锦婳闻言,准备掀开被子的手微微一顿,半晌,才摇摇头:“不对……”

“怎么不对了?

赵荣不解。

林锦婳只看着他问道:“为何我才说要仙灵草,就有人出来叫卖了?”

“可能是巧合。”

“这个巧合也太巧了,而且那人还是在市集叫卖,市集来往的人,哪里会去买他的药?他若想要银子,去最大的药铺就行,不仅能卖出高价,还能让其他想要买的人更加相信那就是仙灵草。”林锦婳道。

赵荣不解,只道:“会不会他压根就没想到?”

“都说仙灵草生在极险恶的地方,敢去摘而且摘到手的人,没有过人的胆识,怎么可能?可他却以最没有常识的方法在卖。”林锦婳道。

墨雪也皱起眉头来:“他用这样的法子,会不会是故意引主子出去?”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林锦婳道。

“那要不咱们就不出去,不上他这个当!”阿宝道。

林锦婳摇摇头,面色沉重:”仙灵草百年才长一株,极为难得,若是不要,我们不知道何时才能找到下一棵。今日这药便是陷阱,只怕也要去试一试了。”林锦婳说完,看向赵荣:“你打发人去问问这药多少银子,怎么交易,只问问就行,看看他会不会卖给别人,不要露出破绽。”

“是。”赵荣连忙点头便出去找了个小厮,给了他二十两,道:“去问问那仙灵草能不能卖?若是二十两能买,就买回来。”

小厮没有多疑,连忙去了,毕竟赵荣现在的身份是个商人,做买卖也是无可厚非,着重点也好似不在仙灵草上了一般。

市集处。

男人安静等着来问价的人,每一个来的人,他都会聊上一两句,却开出了天价,直到赵府这个小厮过来,道:“我家老爷问你,二十两能不能卖?”

“能。”男人直接应下。

周围一片哗然:“我愿意出一百两!”

“我愿意出一千两!”

小厮也是吓了一跳,但老爷吩咐了,二十两能买就买。

他把银子给了那公子,便小心抱着仙灵草道:“你们想买,就去赵府门口等着。”小厮还觉得自己聪明,自己二十两买来的,居然有人愿意花一千两买。

但他还未走,那公子便跟他道:“这花带回去,顺北给你们主子带个消息。”

“什么消息?”

“拿了我的花,便欠我一个人情,可是要还的。知恩图报,以后的事儿才好办。”男人道。

小厮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自己老爷就是个绸缎商人罢了,有什么好报答的?

不过既然他这么说,自己也就这么应,很快就抱着花走了。

男人看着他离开,脸上才有了些许的笑意。

旁边的小童子忍不住道:“师父,这么好的东西就这样送给了她,会不会太不划算了?”

“师父的盘算,不会错的。”男笑着人说完,便转头离开了。

小童子见他这样说,也不好再问,跟着他后面赶紧走了。

不过他才走,立即就有人跟上了他,在这西夏京都里买菜似得沿街叫卖仙灵草,想不被人盯上都难。

林锦婳见到赵荣捧着仙灵草回来时,自己都怔了下:“二十两就买到了?”

“那人留了话,说是送的人情,还说什么以后记得要还之类的,也不知是什么意思。”赵荣道。

“许是他已经知道我就在这儿的意思。”林锦婳看了眼墨雪:“仙灵草这样光明正大的送过来,少不得有更多的人要盯着这里了,你们这几日细细注意着,一旦有风吹草动,立即来报。”

“是。”

不过京都盯着仙灵草的人不少,西夏是用药之国,也更加知道仙灵草的珍贵。

皇宫,弦月坐在江妃的宫里,面色也略有些凝重:“若是猜得不错,一定是他回来了。”

“当年将他驱赶出西夏,到底是仁慈了。”江妃淡淡道。

“可父皇一定要留他一条生路怎么办?”弦月提起这事,心里只讽刺父皇的优柔寡断和烂好心,任何时候都想着给人留条生路。

江妃也知道皇帝这性格,这也是为何当年她会选择野心更大的锦朝皇帝的原因。

她看了眼弦月,淡淡道:“这么些年,我们在暗处处置人,你父皇便在明处救人,既然如此,此番你就亲自去处理吧,不能再出纰漏。”

弦月应下。

走时,忽然问道:“七皇弟想要迎娶南疆公主,儿臣怎么觉得,七皇弟好似也要卷入到这些争斗中来了一般?”

“他不会的。”

“可是他已经……”

“你以为和亲之事这么简单么?况且到现在他都没能克服当年的阴影,就凭他的心性,如何能争。”江妃提起长孙祁烨,眸中也只有淡漠,对于这个儿子,她有心保护,但他却始终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即便是她这个母妃也进不去,让她十分受挫。

弦月见她竟然如此说,也不再多问,转身便走了。

只不过七皇弟想要跟南疆联姻,是想独占南疆的势力,跟怀琰来争吗?只可惜,他一辈子也争不过。

长孙祁烨就站在江妃的宫外,弦月出来时瞧见他,还浅笑:“七皇弟来请安么?”

“有些事情,你们非要做的这么绝么?”长孙已经知道,那日的刺客就是她们安排的,是他们杀了阿慕。

弦月看他好似对自己生气了的样子,唇角冷冷勾起:“七皇弟,你为了一个才认识不过几日的女子,要跟皇姐和江妃娘娘生了嫌隙吗?”

长孙祁烨拳头紧握,弦月见他不说话,只冷淡转身离去,却听他道:“皇姐,你们永远以为我只是一个躲在角落偷偷舔伤口的无知孩童吗?”

“难道不是吗?”弦月回头略有几分讽刺看他:“不过七皇弟,皇姐可以告诫你一句,你只要安安心心做你的七皇子,依然可以备受宠爱荣华富足的过完这一生。”

长孙祁烨冷笑一声:“你自以为了不起,能看透我吗?”

弦月听着他反驳的话,听着他的讽刺,脸上的笑意终于彻底淡了下去:“江妃娘娘要的东西,你应该很清楚,若是你敢出手破坏,就算你是她亲生的,也该知道后果是什么吧。”

长孙祁烨没出声,直到看着弦月从眼前消失,才沉着脸往皇帝的勤政殿去了。

江妃其实知道他就在宫外,也知道了他跟弦月的对话。

旁的嬷嬷道:“娘娘,您是不是要管一管?”

“他若是真的有野心,也就罢了,可居然只是为了个区区女人而已。”江妃带着些讽刺的说完,才道:“吩咐下去,加倍人手,搜查林锦婳,一旦找到,杀无赦。”

“是。”嬷嬷连忙应下走了。

勤政殿里,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七皇子,也只是叹了口气:“烨儿,你可要想清楚,若是和亲,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皇子间的争斗也会牵扯上他,让他再无宁日。

“儿臣明白。”

“那若是朕告诉你,你想要的慕白画,根本还没死呢?”皇帝说完,捂着嘴重重咳嗽起来。

长孙祁烨却是愣住了:“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