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两个人走远,宁朗绷着的神经才慢慢地松懈下来,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声音闷闷地说道:“很抱歉让你看到这样的场景。”

凌盛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轻叹道:“跟我有什么可抱歉的。也是幸好我现在在这里,不然不知道你一个人要怎么面对。”

宁朗仰着头,手依旧遮着脸,轻声说道:“其实我从小到大一直特别的替我爸不甘心,凭什么他从小就得承担整个家,照顾弟弟,孝敬爸爸?就因为他是长子,他就该着只能付出没有回报吗?他心心念念都是他的爸爸、弟弟,不管多苦他都咬牙挺过来只希望大家日子能过的好一点,可是他得到的却只是不断的索取而已。”

凌盛安抚性地拍了拍宁朗的肩膀,却又不知道从何劝起。其实他知道宁朗什么道理都懂,大概是这些在他心底积压太久,而此刻又内心紧张,只想要絮叨一下。

两个人并肩坐在长椅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终于看见手术室的门打开,有医生走出来,先朝着凌盛点了点头,然后才转向宁朗说道:“是病人家属吧?手术挺成功的,现在送去监护室,等没什么问题了就可以回普通病房了,虽然出血看起来严重,但是幸运的是出血位置好,手术又恨及时,应该能很快清醒,好好休养的话,以后的恢复程度还是很有希望的。”

宁朗一直悬着的那颗心终于稍微的放了下来,他一路向医生道谢,将医生送走,才又回到长椅上坐了下来,低声对凌盛道:“直到这一刻,我才察觉到你的职业到底有多神圣。真的,刚才那医生那么辛苦地把我爸的命救回来,我简直都想给他磕头。”

凌盛失笑,摸了摸他的头发,“现在可以稍微放心了吧?给阿姨打个电话,也让她松口气。接下来可能还要住一段时间院呢。今天就别让她赶过来了,反正人在监护室也见不到,在家好好休息一下。你也是,回去好好休息,这边还有我呢,等叔叔从监护室出来,你再过来。”

凌盛还有工作,宁朗打完电话之后送他回了科室,一个人跑到监护室门口站了一会,回头看见一堆等在门口,面色疲惫的家属,忍不住想要叹气。他发现医院真是神奇的地方,这里经历了人生从生到死的过程,你能在这里得到希望,也能在这里感受到绝望。

宁朗无奈地摇了摇头,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他没有精力在这里伤春悲秋,他要养足精力,把家里家外各处都打点好,让老爸能够安心养好病。

古镇还是一片祥和,宁朗推开客栈的大门,就看到罗永宁正在院子里神采飞扬地给一个客人介绍景点,熊蛋正窝在他脚下,张着大嘴打呵欠。

院子里的人被开门声惊动,全都转头看向门口,熊蛋最先反应过来,猛地窜了过去,前爪站立,抱住了宁朗的大腿,头还忍不住的往宁朗怀里拱来拱去,撒着娇。宁朗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它的毛,弯唇道:“儿子,你可冷静一点,你在院子里疯的爪子脏兮兮的,把你爹裤子都弄脏了。”

“哎,养不熟的干儿子。”罗永宁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问道,“怎么回来了?医院那边不用守着吗?”

“手术结束了,现在在监护室了,我也进不去,只能干等,就想着干脆回来拿点东西,晚上过去陪护,毕竟阿姨还要照顾然然,厂子那边我什么都不懂也帮不上忙,也要她照看,那这边,还是我多照顾点吧。”宁朗将熊蛋从自己腿上扒了下来,拍了拍它的脑袋,然后抬起头朝着一直在院子里的那个客人笑了笑,“不好意思了,这几天有点事儿,也没时间给您讲讲这边风土人情,介绍一下美食什么的。”

那客人摆了摆手:“哎,谁家没有要操心的时候啊,再说你这兄弟也热情的很啊。正好,我要去吃饭了,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了。”

看那客人走了,两个人才带着狗回了屋子,罗永宁蹲在门口给熊蛋擦爪子,宁朗去收拾自己的生活必需品。罗永宁忙完,跟在宁朗身后,唠唠叨叨地嘱咐道:“我也不知道能帮什么忙?你家也不缺钱,反正,有什么需要的你一定要记得告诉我。我知道你现在有凌盛了,有什么需要肯定都先找他,但是你兄弟一直都是你兄弟。”

宁朗忍不住失笑,伸手推了他一把,“哎,你可真絮叨,我能跟你客气吗?我这边客栈需要人照看,不立刻给你打电话了吗?过几天他清醒了,你去看看他,陪他说说话,逗他开心就行了。”

罗永宁点了点头,“行,等他醒了立刻告诉我,我立刻过去。”

宁朗走到他身边,突然伸手揽住他肩膀,拍了拍他后背,“多的我就不说了,真的,罗儿,谢谢你了。这么多年,所有的,谢谢你了。”

那天晚上,宁朗就住进了医院,开始了自己的陪护生活,如医生所说,老爸的情况要比很多脑出血患者好的多,从监护室出来没几天,意识就恢复了,虽然说起话来还不怎么清楚,身体也并不怎么灵活,但是宁朗已经格外的知足。

大概在经历了最坏的情况之后,其他的所有可能都会变成好的。

罗永宁跟林子三天两头就会跑到医院一趟,陪着聊天解闷,有罗永宁在,就不怕气氛沉闷,老爸虽然还是口齿不清,但仍然积极性很高的参与。

中间老叔也来了医院一次,难得地带了水果来,老爸含含糊糊地跟他说了几句话,却谁也没提之前的事情,更没人提到爷爷。宁朗忍不住想,或许这一次,老爸也真的感觉到伤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