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出了城,一路上车马稀少,跑的愈发快了,车夫不时扬鞭吆喝一声。

崔绾绾被晃的有些头晕,忍着不适,撑足了精神听师父说话。

“绾儿,为师嘱咐的,你可都记下了?”陈上师面色柔和的看着崔绾绾,语气里尽量显得平静无波,眼底却是掩饰不住的急切与期许。

“师父且放宽心些,您叮嘱的事项,绾绾尽都牢记了。”崔绾绾乖顺的答,不忘安抚陈上师的情绪,“绾绾定当竭力表现,定不给师父丢脸。”

十日前,陈上师唤崔绾绾去海棠苑,高先生也在座。师父提起鸣泉山庄的名头儿,以及高先生祖上与老庄主的渊源,介绍完了,便又细说了高先生如何爱惜绾绾的资质,特向老庄主举荐了崔绾绾,且得了老庄主回信,邀崔绾绾择日去庄内游玩一番。

陈上师得了这个信儿,欢喜异常,一贯端庄持重的她,面上也显了一分喜色两分担忧。

高先生离去后,陈上师又留下崔绾绾教导一番:“绾儿,我既收你入门为弟子,总要全心栽培你。我邀月楼虽是生意场子,却是名副其实的雅店,往来宾客多是通晓文墨之人,更有当世极负盛名的文人雅士。那鸣泉山庄乃前朝名流之家族,其家学里琴棋书画歌舞宴乐样样上乘,难得老庄主无门第偏见,今次又借了高先生的光,许你进庄一见,你若能有幸得鸣泉山庄指点一二,不但于你在乐舞上的领悟有所裨益,日后在宾客宴饮场中,你的气韵也能比一般舞优更胜一筹,就是在名头儿上,有你与鸣泉山庄的渊源,也不愁长安的文人贵客不捧你的场面。”

这些日子,陈上师各处搜罗挑选珍奇不俗的礼物,又时时叮嘱崔绾绾见了老庄主要表现的如何谦逊知礼,又不要太过藏拙让老庄主瞧不上......诸如此类种种。

今日已在出城的马车里,陈上师依然忍不住多叮嘱几句,又反复问了前些日子叮嘱的话可曾记下了。这些天来,崔绾绾对陈上师恍然有一种上一世里妈妈的错觉,那些纠结不舍的关爱全藏在絮絮叨叨里。上一世,她经常嫌弃妈妈啰嗦,不耐烦听,尤其是十四岁后。而这一世,她似乎想要好好珍惜这种琐碎絮叨的关爱,毕竟,在这陌生的时空里,陈上师以自己的方式给了她庇护与关爱,且不论这庇护里含有利益成分。故而这些时日里,崔绾绾表现的异常乖顺,虽说她平日里一向以乖巧的面孔示人,只在私下里有少许撒娇任性。

“绾儿你一向敏慧,为师无需担心你举止失度,只是盼着你能得此机缘。”陈上师并未被崔绾绾方才的答话安抚住,犹自语音殷切。鸣泉山庄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了。

崔绾绾一时无语,只能垂首默默。陈上师的心情她能理解,这些时日听师父讲了鸣泉山庄的地位,她听得出机会难得,连一向云淡风轻举止雍容的师父也竟显出三分急切来。只是,机缘这种事,谁知道呢?她穿越到大唐见识盛世乐舞,这是难得的机缘吧?却也不敢说,老天爷便会一直厚待她,将所有期盼的好处全数给予她。

一旁的高先生见状,忙笑着出言开解道:“上师无需过虑,绾绾既能进庄一见,便算是有缘人,至于后事如何,且看天意,如今若是思虑过甚,凭添了心绪,反而不好了。”

陈上师闻言点点头,面容恢复娴雅,微微含笑道:“先生言之有理。我一时情切,失了分寸。今日能进了庄子拜会老庄主,便已是难得的机缘了。”

高先生笑道:“上师之情切,我感同身受。想当年,家母三番几次恳求老祖宗以过往渊源为念,请托老庄主对我兄妹几人指点一番,我才有此荣幸。老庄主于我的印象中,并不如外界传言所说的脾性古怪,却是宽厚慈爱的博学之人。我想着老庄主素有爱才之心,便荐了绾绾去,虽说有些唐突,也是因了我教习绾绾这些年,心内着实喜欢这孩子,也能体会家母当年的心意了。”

“先生大恩,我无以言谢,却必定谨记于心。”陈上师又称了一次谢。

“上师,这些时日,你谢了又谢,大礼也送了好几份,我都一一笑纳了,若再如此,只怕是我要愧疚难当了。”高先生笑的一脸坦然,语气里却是俏皮打趣,不全似平日里的庄重严谨。

陈上师也不禁开怀笑了,心内的急切愁绪一扫而空,人也坦然自若,重现平日里的雍容端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