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邀月楼后院的二门里停稳了,绿茗先下去,利落的放好脚凳,才返身去扶姑娘。【零↑九△小↓說△網】

崔绾绾整个人还是木愣愣的,马车停稳了还呆坐着,丹心瞧着她神思恍惚的脸色,满眼担忧,近身唤了一声“姑娘”,便伸手搀扶。

扶着丹心的一条胳膊,崔绾绾站起身,却觉得脚下虚浮,浑身似被抽干了力气,木着一张苍白的脸,如梦游似的跟着丹心挪到马车帘子边,丹心已先一步伸出另一只手打起车帘子,车下的绿茗也伸出双手来搀扶。

崔绾绾起身时只觉得头昏沉沉的,一脚踏下来只踩着脚凳的边缘,身子一个趔趄便往前扑倒。幸而绿茗此时堵在车下,又伸手搀扶,崔绾绾这一下正扑进绿茗怀里,撞的绿茗上身往后一仰,脚下退了两步才站稳。

绿茗一路上察觉不对,早就打起十二分精神留意着,唯恐出了岔子,因而反应比平常更快些。这一下虽说接住了崔绾绾,仍然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一张脸瞬间煞白。

崔绾绾被这一个趔趄一晃,人倒像是回过些神来,只依然觉得浑身软软的没劲,只低声道:“扶我回去歇着。【零↑九△小↓說△網】”

丹心方才见崔绾绾摔进绿茗怀里,也吓得脸色发白,忙一步跳下马车,伸手从后面搀扶崔绾绾。此时听了吩咐,便与绿茗二人一左一右半扶半抱着崔绾绾回去锦云轩。

三个人好不容易挪到锦云轩,崔绾绾额上已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后背上的衣衫已凉凉黏黏的贴在脊背上,也顾不上难受,先闷头冲进了房间里,颓然跌坐在榻上,一言不发,两眼定定的也不知在看哪儿。

丹心已慌慌的出去端了热水进来,侍候崔绾绾净了手脸。

绿茗从暖窠里倒了一杯温热的花果茶捧至榻前,小心翼翼道:“姑娘,喝杯热茶吧。”

崔绾绾接过茶盏送到唇边,下巴微抬便将杯中水一口喝干了,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将茶盏放回绿茗手上。

“姑娘,婢子这就去叫魏嬷嬷拿些清淡可口的吃食来。”绿茗将茶盏放回案几的托盘里,又至榻前,上身微躬凑近崔绾绾,小声的建议,“姑娘只晌午时在外头吃了几口,似是也不合胃口,这小半天了,又马车颠簸,想是饿的难受。”

姑娘这样子,太吓人了!自己就去招呼个马车的功夫,也不知发生了何事!马车赶来时,只瞧见姑娘慌慌的向一行人行礼似是在致歉,说了什么却是听不清,便就见姑娘逃也似的跳上马车,这脸色就一直不对劲了。那一行人瞧着也不像歹人,姑娘身上也没见什么伤......真是,这天子脚下,青天白日的,自己瞎想什么!且等姑娘歇下了,再悄悄问一问丹心。绿茗紧张的瞧着崔绾绾的神色,心中愁肠百结。

“不必了。“崔绾绾有气无力的摆摆手,声音低落,“我也没什么胃口,就是觉着累得慌,准备沐浴吧。”

绿茗应诺了,自去准备一应物事,丹心已去净房备好了热水汤桶。绿茗扶着崔绾绾到了净房门口,在围着汤桶的帷幕外面,崔绾绾照例吩咐绿茗和丹心不必贴身侍候,她自己走进帷幕,退去贴身衣衫,一脚踏进飘满花瓣水温刚刚好的汤桶里。

沐浴出来,崔绾绾的面色恢复些红润,人也觉得清爽多了,只是两脚还是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浑身上下提不起劲,就好像刚刚被人拿鞭子逼着跑完三万米一样。

丹心忙上前拿棉布长巾给她绞干湿漉漉的头发,绿茗又捧了一杯热热的花果茶来。

崔绾绾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又接着抿了几口,将一杯茶抿完,递回茶盏。

绿茗接过茶盏,暗暗松一口气,姑娘从跟了周嬷嬷学礼仪起,就没仰脖子一口喝完一杯茶过,方才真是吓着她了,这下瞧着又好了。

头发绞干后,崔绾绾挥挥手,也不说话,便径自去卧榻上倒头就睡。

绿茗轻手轻脚的给她搭上被子,又将灯烛拨的暗一些,便摆摆手,示意丹心一同到外间去。临出里间时,又不放心的回头瞧一眼,见姑娘似是已睡着了,才轻手轻脚打起帘子与丹心一道儿出去了。

“我给姑娘净了手脸,奉了茶,姑娘端起茶盏饮用,夸着茶不错,一边品茶一边四处打量,还给我说笑了几句,还悄悄指了几个姑娘觉着有趣的路人让我瞧,姑娘那时候不仅好好儿的,还一脸笑盈盈呢,谁知......”外间窗纱下,被绿茗一问,丹心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深吸了几口气,拿手在胸口抚了抚,才将在茶亭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谁知,我端起茶刚抿了一口,就低了那么一瞬时头,没瞧着姑娘,就被姑娘唬了一跳......”

“姑娘似是被针扎似的跳起来,手里的茶盏也跌碎了,脸色白的瘆人,整个人像魔怔似的定住不动,两只手却在发抖......我也吓坏了,不知姑娘是惊了还是伤了,想问一句,才开口唤一声,就见姑娘忽然冲出去拉着那男子的胳膊,又忽然松开转身就走,却又回身向那男子致歉......再后来,绿茗姐姐你招了马车过来,姑娘就急急回来了,这一路上就这样......”丹心说到后来,嗓音里带着哭腔,几滴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硬生生忍着没落下来。她又担心又害怕,却知道,这个时候,她不能添乱,不能哭,好好说话才行。

“姑娘回身时说了什么,你可听清了?”绿茗又急忙追问。

“离着十来步远,听的不大清楚。”丹心轻轻摇摇头,又犹犹豫豫补充道,“不过,看姑娘长揖见礼的样子,还有那男子和女子皆一脸愕然的样子,大约是,姑娘认错人了,对方却并不识得姑娘。”

绿茗眉头紧锁,还是试探的问道:“那男子和女子,你可看清容貌了?可识得是哪家人?”她当时见姑娘慌慌跳上马车,唯恐有什么事,只顾着一头跟上,没留神细看那一行人,只扫了一眼,似是游春的公子小姐。

丹心头垂的更低了,咬着嘴唇摇摇头,声音细若蚊蝇道:“看清了,可我一个也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