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将至,朗朗晴空的阳春天气便渐次隐去,取而代之的是阴晴不定,还有淅淅沥沥的春雨。

昨夜又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今日路面颠簸,崔绾绾坐在马车里,被起伏的车厢摇晃的昏昏欲睡。这几日睡眠不足,夜里觉浅,总被窗外半夜忽然响起的雨打芭蕉声惊醒。

不知是不是心情不好的缘故,自从那日,白薇说了裴莺儿与霍怜儿的事,她便总觉得心里堵得慌。起初不觉着什么,后来渐渐想透了原委。

她这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由人及己,想到三五年后,自己会不会因为门庭冷落而倍觉孤寂,继而变得像霍怜儿那般不可理喻……

又想到,若是不做舞优了,是不是也只有嫁人一条路?想到这些的时候,便不由想到杨少华,竟忽然很期待他能来观赏自己的乐舞。

终于等到三日排期,前两日都让绿茗去悄悄打听飞燕有没有来,得知结果后便想着她们是不是要第三日来。

第三日,乐舞散场后,绿茗递给她一封信,说是外面有一个悦来客栈专司跑腿的伙计送来的。

信是飞燕留的,前两日她大哥接到故人飞鸽传书,有急事相求,她便随大哥前去,杨少华也一同前往,事出突然,来不及辞别,又不想让她因失望而影响心情,特意让伙计晚两日才送来。对于失约,飞燕在信中屡次表示歉疚。

崔绾绾心中有几分失落,却似乎很能谅解,既是游侠,这样行踪不定,实属常事。只是,很遗憾,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杨少华。

“姑娘,到了。”绿茗轻唤一声,便已掀开帘子跳下马车。

崔绾绾回过神,扶着绿茗伸来的一只手,踩着脚凳下了马车,提着裙摆,踏上几级石阶,鸣泉山庄的侧门早在马车停下时便徐徐打开,门廊处值守的伙计恭敬的侍立一侧,将她让进门内,这才又关上门。

熟门熟路的去了春晖院,管家说,东主和夫人都在药圃里,崔绾绾谢过管家,又熟门熟路的去了园子里一处药圃。

离着药圃还有十来步,便闻着雨后的泥土里混合着捉摸不定的药草香,或清爽或浓郁。一眼看见二老穿着一身短打扮的细布葛衣,各拿一把小巧的鹤嘴镐,弯腰劳作,不时说着什么,偶尔发出几声爽朗的笑。

崔绾绾见了这情景,几日来的抑郁感一扫而空,快走几步上前,笑着喊道:“爷爷奶奶,过来歇一歇,喝杯茶。”这些年,与鸣泉山庄来来往往的愈发熟稔,她很喜欢不拘俗礼的二老,也深得二老喜爱,私底下唤他们爷爷奶奶。

“好好好,这就来。”老庄主抬头看见崔绾绾,愈发笑的精神矍铄,“老婆子,咱们歇歇去。”

“行,我也馋那丫头煮的茶了。”老夫人笑眯眯的放下鹤嘴镐,抖抖衣襟,朝药圃旁边的凉亭里走去。

崔绾绾已在凉亭里动手开始煮茶。这凉棚全竹搭建,用手腕粗的楠竹为梁柱,屋顶铺以篾片,再辅以竹枝,瞧着朴拙又大气。更妙的是,凉棚背面就载有大片翠竹,凉风习习,清香阵阵。今日雨过初晴,竹叶愈发青翠,还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儿,间或随滴落几点,别是一番可爱。

凉亭里备有竹制桌椅,红泥小炉,茶具茶叶,清泉水,干鲜果点,一应俱全。两个侍候婢女在崔绾绾进来时,已动手捅开红泥小炉,扇旺了炉火。崔绾绾先在铜壶里装上清泉水,将壶坐在红泥小炉上。

“爷爷奶奶先坐,水很快好了。”崔绾绾迎进二老,又在竹椅上垫了锦垫,让着二老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