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站稳看时,程璟已脚尖点在桥栏上,身子旋转几息便跃至半空,俯身冲下,剑尖儿在湖面画出一串水花,又借势翻转,几个腾跃,人已稳稳落在湖中水榭的尖顶上,长剑已还鞘,负手而立。

立于水榭尖顶的程璟,绛色长袍一角随着湖面微风翻转,人却屹然不动,盯着湖中碧绿摇曳的莲叶怔怔出神。娇莲照水,玉立亭亭,恰似她的一颦一笑。只是,脾气真不是一般大!程璟露出一丝苦笑。

“程兄好剑法!”杜子陵一边拍手叫好,一边不紧不慢的踱步至湖边。

他在程府门口不紧不慢的下了马,将马交给迎上来的仆人,又不紧不慢的回到后院,吩咐婢女打了热水来,不紧不慢的梳洗一番,又换了一件袍子,这才悠闲的摇着折扇踱到湖边,远远看着程璟收住剑招,这才出声上前。

程璟闻言,一个纵身跃下,轻飘飘落在桥上,迈步踏入水榭,一撩袍子坐下,顺手将剑放在案几上。早在水榭里侍立的婢女,忙端了热水来侍候公子净了手脸。

杜子陵收了折扇,在程璟对面坐下,微倾上身,笑道:“程兄的眼光果然非同一般,崔姑娘在舞场上飘逸柔婉,舞场之外则……哈哈哈,很配程兄。”

程璟已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漠然道:“过奖了!”

“我说要精心安排一场你与她的邂逅,你偏不信邪,说要随缘,看天意,今日倒真是天意……”杜子陵不无遗憾的摇摇头。

“今日的天意,很好。”程璟闲闲的接口。

“你方才的样子,就差要杀人了,这是很好?”杜子陵似乎很不屑程璟口是心非。

“我说很好,便是很好。”程璟微抬眼皮睨了一眼杜子陵,又自顾饮茶。

“好好好……”杜子陵换一副严肃的脸孔,颇为老道的条分缕析,“按理说,你救了她,又长得英俊非凡,寻常女儿家恨不能立即以身相许,她怎么非但不言谢,还火气这么大?”

“她不是寻常女儿家。”程璟练了一场剑,扫落一大片杨柳叶后,心里已是静如湖水,说这句话时,语气波澜不惊,话出口后,却觉得心中生出一丝痒痒的异样,似有一根羽毛在挠,让他很想笑出来,碍着杜子陵在面前,只好绷着脸忍住,扭头看湖上随风起舞的莲叶。

“这话极是,单看脾气就……咳咳”杜子陵在程璟的直视下轻咳两声,舌头转弯一本正经道,“我旁观者清,提点你一句,她似是早就认识你……”

“你一向自诩风流公子?”程璟闻言,眉梢一抬又落下,很不屑道,“难道你不知道,舞优在出场前都要经过一系列驯养?据说每一个教坊都有一份独家名册,这种名册里,我这样的,自然排在头名,她认识我,很稀奇吗?”程璟说完后,一副懒得多言的表情,他很少一口气对人说这么多话。

“正因为如此,我才百思不解!”杜子陵一折扇敲在掌心,一脸严肃道,“那些背了名册的舞优,哪个不是对你温柔至极!难道崔姑娘没背名册?不对呀,如果没背名册,她就该不认识你,既然不认识,就没必要对出手相救的人这么凶……”

“她背了名册,而且对我知道很多。”程璟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她接受过驯养,只是还没被驯服。”

杜子陵听的莫名其妙,兀自拧眉道:“莫非崔姑娘就是个暴脾气,不跳舞时待人一向很凶?这可麻烦了,若是将来,这么凶的嫂子,我就不敢来了……”

程璟被他这一声嫂子又挠的心里痒痒,像湖面泛起一圈圈涟漪,没错,他要娶她,她就是杜子陵的嫂子。

杜子陵那句“这么凶”才一出口,忙想咬紧嘴唇吞回去,看程璟时,却发现他这次并不在意,反而是一脸笑,不禁纳闷又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