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上注定不能入眠,慕容泫把秦萱留在自己的房内,这回没有人觉得秦萱和慕容泫是在鬼混。都这个时候了,谁还有那个心思。何况里头灯火通明,看着就不像是那个意思。

慕容泫老早就准备了医术高超的医者,但是这会人也送不进去。慕容煦派兵把手,一副世子的架子摆在那里,其他人别说把疡医送过来,就是进去看一看慕容奎都难。

慕容泫靠在凭几上,手里抓住一只简牍,简牍敲在凭几上咚咚作响。秦萱坐在一旁,脸沉下来没有说话,她过了好久才开口,“如果这一次燕王没有熬住,你有几分把握?”

“没有多少胜算。”慕容泫道,“慕容煦眼下还没有做甚么天怒人怨的事,在那些部落大人的眼里看来,还算是不错。”

固然他可以学羯人的那个石遵,把人一杀了之。但是之后该怎么收场就令人头痛,那些部落大人,还有其他的部落贵族,这些人在没有完全拉拢之前,他不能放心。至于那些士族,向来是墙头草随风倒,谁上位便给谁办事。他两辈子都没有将士族很放在心上。

“……那么前锋将军他们……”秦萱蹙眉。眼下慕容泫见不到慕容奎,那么其他人呢,谁也不知道慕容煦会不会对慕容奎下黑手。

这家里头说甚么兄弟情和父子情,秦萱都要翻白眼。或许普通人家里头,儿子不敢对老子怎么样。奈何鲜卑人里头亲娘才是头上青天,爹杀了就杀了,这种在汉人里头十恶不赦的罪名,在鲜卑部落里头不算是太大的事,交个牛羊了事。

秦萱还真有些担心这会慕容奎是不是被慕容煦给要了小命。

“这个我想到了,明日便会劝说其他的部落大人还有叔父前去探望阿爷。”慕容泫说道,他靠在凭几上。

他今日已经和其他兄弟都说过这件事,何况还有慕容泫其他有儿子的妾侍。那些妾侍大多数出身其他鲜卑贵族,慕容奎若是一死,她们自然是要走,但临走之前也要给自己的儿子谋得好处。

当然要是能够把儿子带走就更好了。

“要不你去睡一觉吧。”秦萱看了看一旁的漏壶,知道这会已经不早了,两个人再这么枯坐下去,恐怕都要坐到天色放亮了。

“反正事情都已经决定好怎么做了,再想也没有半点益处。”秦萱眨眼,对慕容泫笑了笑,“要是把自个给弄病了,恐怕到时候你那个大哥就要笑了。”

慕容泫摇摇头,“睡不着。”

“睡不着也得躺着,要不就让你府上的疾医给你开个安神饮子,喝下去好好睡一觉。”秦萱顿了顿,“就算燕王真的有甚么,世子才继位,根基不稳,不会轻举妄动。”

如果慕容奎真的死了,那就是多事之秋,慕容煦只要不傻,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慕容泫笑了笑,“那你陪我吧。”

“这都甚么时候了,你还在说笑话。”秦萱说着直接起来,伸手就把慕容泫往内室里头推,“你要是不睡我可真的抱你进去了啊。”

秦萱对自己的力气很有自信。抱起慕容泫没有半点问题,哪怕是把他摁在床上都绰绰有余。

“我睡便是了。”慕容泫听到她这话,不由得笑出声来。洗漱用的水老早就放在那里了,不过这会都已经冷了,这天原本就热,入了夜也凉快不到哪里去。慕容泫将就着洗漱,收拾干净之后,自己当着秦萱的面脱了衣裳,露出里头精壮的胸膛来。

秦萱这会是全副武装,一身的皮甲穿的她生不如死,但是她原先就是这么过来的,不可能在慕容泫呆一会,身上的皮甲就去掉一半。看着慕容泫上了眠榻躺好,就想要转身离开。

慕容泫叫住她,“我眼下睡不着,和我说说话?”

“只怕你到时候越说越精神,”秦萱摇摇头,她坐在他身边,“说些甚么呢,哦,就说你当初是怎么看上我的好了。”

说起这个秦萱自己都好奇,她那会就算容貌尚可,但也没有所谓的女人味。慕容泫就算喜欢男人,也不可能正好喜欢上她这种吧?要知道一开始她对慕容泫可是真正的不理不睬。

“上辈子的缘分吧。”慕容泫笑了一声,“仔细想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喜欢上了。”当年的心情已经忘记了,这么多年下来,他都已经不记得当初为何会喜欢上她了。明明一开始她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也是个男人,甚至还杀人如麻,一日到晚沉默不语。可是这些又有甚么关系?到了后来,也只是因为是那个人而已,不是她,所有的东西都觉得不对了。

“……说了和没说一样。”秦萱摇摇头,她看着慕容泫闭上双眼,等到过了一会慕容泫的呼吸开始平缓起来。

秦萱再三确认他睡着了之后,才从室内出来。外头守着的人看着秦萱冷不丁的开门,都吓了一跳。

他们看到秦萱浑身上下,衣着整齐,没有半点凌乱,立刻垂下头去。

秦萱出来之后,看着外头的月色,心里叹气。以后的日子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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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奎被贺兰夫人刺了那么一刀,慕容奎想要对外封锁消息,但也没有那么快,毕竟那会不是晚上而是大白天,燕王府里头人来人往,不仅仅是最繁忙的时候,汉臣还有鲜卑武将,那些个侍女见到贺兰夫人吓得高声惊叫,等到他带着人赶过去的时候,想要旁人不知道都难。

他已经下令严守内城,不过接下来的事,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贺兰夫人把慕容奎给捅了,人已经被关了起来,孩子被抱到宇文氏这里。鲜卑旧俗中,女人生下来的孩子属于母亲的氏族,现在当然不一样了,可到底还是有母系残留。

慕容这边因为汉化和以前的鲜卑作风不太一样了,但是漠南草原那边还是有着很浓厚的鲜卑作风。

这事儿要是放在漠南草原那边,恐怕就不了了之了。

慕容煦坐在茵蓐上,伸手揉了揉眉心。他一个晚上也只是眯了会,想要睡个好觉根本不可能。

“世子,大人们求见。”慕容煦才放下揉眉心的手,那边家人过来躬身道。

“嗯。”慕容煦嘴里嗯了一声,他早就料到了这些部落大人们会来。贺兰氏的性情如火,根本没有想过遮掩,闹的这么大,要是部落大人们不来才是怪事。

他起身就向外头走去。

到了议事堂,他发现来的不仅仅是那些部落大人,慕容家的那些人也来了。

一见面,那些部落大人们纷纷上前,“世子,这几日内外戒严,这到底是个甚么意思?”

这些日子慕容煦将内城守的事严严实实,不管是慕容家的人还是其他的人,必须要严查才能通过。

就算抽调人入城,也不能超过五十人。

这个就引起那些部落大人的不满,那些部落大人手上是有兵的,你不让人进去,万一有个甚么事,谁来保护他们?

“诸位大人想来也应当知道了,大王被贺兰氏刺杀。”慕容煦一开口就把这事给定了,“如今非常时刻,为了在大王能够主事之前,为了防止有人居心叵测,趁乱起事,只能如此。”

慕容煦一字一词说的清清楚楚,旁人想要听错都难。

那些领头的部落大人满脸愤愤,谁管慕容奎死不死,他以前带着其他的部落有肉吃,自然是个好的大王,但是就算死了,也没有人可惜,要是继任的燕王压不住他们,他们就直接自己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