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由远及近,医院前方大门忽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应该是国军来了。

火势未减,但楼下的嘈杂声忽然小了,我在窗边瞧见几个日本兵拥护着田中佐野从医院后门迅速离开了,悄无声息的。宪兵队的人也紧随其后,飞快撤离了。

大楼的正面依稀还听得到那汉奸方长贵的声音,他好像在说这不关他的事儿,不是他干的。

四下里枪声密集,火势也越来越大,映得整片天空都红了,滚滚浓烟不断地往四周蔓延,我越来越看不清楼下一切了。

我无法呼救了,一张开嘴,那灼热的浓烟就往喉咙灌,呛得我直咳嗽。火焰越窜越高,我已经无处可逃了。这楼板烫得跟烙铁一样,我没有穿鞋,像生生踩在了火堆中,就要被这火焰焚化。

这个时候,我想起了妈妈,想起了褚峰,还想起了秦承炎,以及好多我刚认识的人。我才发现自己多么贪恋这俗世,不舍得就这样死去。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我打开窗户,对着楼下歇斯底里地嘶喊,“救命啊,救命啊……咳咳,救命……”没有喊几声,我就被浓烟呛得讲不出话了,喉咙里火辣辣的,咳得眼泪鼻涕一起冒。

楼下好像来了很多的人,有咆哮的声音,咒骂的声音,还有无数尖叫声。

我看不清楼底的一切,眼睛被这灼热的火焰熏得不断地流眼泪。脸上也火辣辣的,仿佛被谁用刀硬生生剥掉了一层皮。我还在妄想有谁来救我,所以竭尽全力在呼救,喊出的声音像是被撕裂了一样瘆人。

“砰啪!”

楼下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大楼剧烈颤动了一下,往右侧倾斜了。我站立不稳,竟直接顺着地面往右墙滚了过去,以至于背部狠狠撞在了墙上。一股剧痛像是顺着皮肤刺穿了五脏六腑,疼得我缩在地上起都起不来。

这不是被火炙烤的痛,是那种锥心的,仿佛在被抽筋剥皮一样的痛,疼得我瑟瑟发抖。可能是背上染上病毒的地方又破了,否则不会疼得这样诡异。

我想我肯定会死在这个地方,被烧死,或者被活活痛死,可我始终是那样不甘心。

“救救我,救救我!”

即使已经无处逃生了,我还是怀着一丝侥幸爬到窗边大喊,我渴望下面有谁听到我的声音,可以救救我。

这大楼还在慢慢倾斜,看样子是楼下的几根木梁都给烧断了。大楼后面是一排土木结构的老楼,已经被熊熊烈火给波及了,那边好多人在逃亡。

我是没办法逃了,只等这大楼坍塌,我要么没焚烧了,要么被掩埋在废墟里。

等死的感觉好痛苦,我抱着双膝靠在窗边,忍受着从未有过的剧痛。我泪眼婆娑地望着被浓烟覆盖的夜空,像是看到了妈妈的脸,她在喊我“夕夕”,她说是来带我一起走的,去天堂,到那个没有纷争硝烟的地方。

“夕夕,夕夕……”

这声音越来越清晰,不像是妈妈的声音。我蓦然回过神来,才听见是楼底下有人在喊我,有点像是秦承炎的声音,焦灼而惶恐,就在我所在的这边。

“夕夕,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