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秦承炎是偶然来这堂口视察的,直到江面上驶来一艘庞大无比的打捞船,我才晓得他是来这儿打捞沉船的。这艘打捞船上写了个很大的“薛”字,应该是薛家所有。

阮小飞和齐冬青看到秦承炎都毕恭毕敬得很,深怕得罪了他,又是奉茶又是让座,热情得很。不过秦承炎面色很深沉,指着江面在问他们俩什么事。

打捞船慢慢靠在了港口,上面有几个十分强壮的男子,都打着赤膊。船头上站着上次我和秦承炎遇到过的那个薛长清,今朝他的发型被风吹得有点凌乱。

“哟呵,传说中这漕帮无所不能,怎么还是要用到我们薛家的水手和打捞船呢?”薛长清一看到阮小飞就有点敌意,阴阳怪气地刺激他。

阮小飞抱了抱拳,笑道,“我道是谁呢,竟是薛家大公子来行侠仗义了,在下实在感激不尽。”

“我要不是看在秦司令的面子上,可没有这么热心。承炎兄,上船吧,看看我们薛家的水手是否像漕帮那样一无是处,几个死人都捞不上来。”

薛长清的话令我心头一阵难受,却又夹着点侥幸,我希望这打捞上来的死者里面没有褚峰。

秦承炎带着阮小飞和齐冬青先上船了,我求龙一带我也上船去。他没同意,把我带进了离堂口不远的一所警备处,这是国民政府设在这儿的,几乎每个码头都有。

我被关进了一间小屋里,他给我端了份点心,泡了一壶茶,并很认真地告诉我,是秦承炎让我暂时在这儿闭门思过的。

好在这儿有个窗户,正对江心,我还能看到打捞船。船在江心下了锚,我隐约看到秦承炎和薛长清站在船头,在对着江面比划着什么。

不一会儿,那几个壮硕的水手跳下江面了,我看不太真切。我很害怕,怕他们打捞出褚峰的尸体,又怕他们找不到他,心情十分矛盾。

不得不说,薛家在打捞这一块儿似乎真有过人之处,在薛长清的指挥下,那艘沉船居然被整体打捞上来了,就是已经面目全非,没个船样了。

紧接着,那些水手也一个个都冒了出来,肩上都扛着人,肯定都死了。一个,两个……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不觉就泪眼婆娑了。

褚峰是不是已经死了啊,就这样被宽爷害死了么?

我无力地缩在了墙角,再不敢也不想去看那艘沉船了。我现在回想起宽爷当日警告我的话:如果你再次求到我面前,就不是当舞女那样简单了。我感觉,他当时就有除掉褚峰的心机了。

果然啊,阿青当初讲得没错,我就是个扫把星,克死了褚峰。

我在这墙角哭得肝肠寸断,气都喘不过来。我好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会那样无用,那样软弱。我也恨,很这乱世,很这乱世中穷凶极恶的所有人。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我都有些浑浑噩噩了。

边上的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一阵冷风瞬间袭了进来。我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看到秦承炎如劲松一样站在门口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我不想去问他事实了,不愿意面对。但还是用力揉了揉眼睛,把眼泪憋了回去,因为他最讨厌我懦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