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离开龙门酒楼时,天色都已经入暮了,天空中又零零星星地飘起了雪花,气温好像忽然冷了下来。我看秦承炎穿得单薄,就让他早点回去。

他怔怔看着我,一脸渴望道,“夕夕,送我回家好吗?”

我无法拒绝,那样的眼神就像孩童在期盼一件礼物似得,令人无法拒绝。于是我点点头,问他是要走路还是要坐马车,他抬头看了眼墨黑的天际,道,“我们走路吧。”

他说着又拉起了我的手,握得特别的紧。

“那,你把这斗篷披上!”

我把斗篷解下来递给他,他没有披着,倒是裹在了我们十指相扣的手上。,末了笑看我一眼,“夕夕,斗篷上还有你的温度,好像忽然就不冷了。”

我忽然间鼻头很酸,他堂堂世家公子,国民政府的司令,为何对我这样柔情万种。我是如此卑微渺小,他怎么会看得上呢?他一定是被什么蛊惑了,一定是。

从护城河走到司令府,有三四公里的路,秦承炎这一路上都拉着我的手,用缓慢的步伐陪着我走。昏暗的路灯拉长了我们的影子,时而重叠,时而扭曲。

他一直都没说话,偶尔捂着嘴咳嗽几声,就又安静下来了。我觉得这气氛很压抑,就打破了沉默,“秦司令,那个崎川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他那么嚣张?”

“他是日本驻南京大使馆的馆长,在田中佐野上军事法庭的时候,他作为辩护人出现过,但没什么用。当年我在日本留学的时候,他曾是学校的教官,我的老师。”

“原来如此,那……那个酒糟鼻是谁啊?”

“那是陈启然的大儿子陈三河,专门走私鸦片的,是个十分狡猾的家伙。”

果然那沈千鹤不是什么好人,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几个还真是臭味相投。那想当然,秦振兴也绝非什么好人,名为军统的人,实则是卖国贼。

秦家这趟水果然很深呢,秦振兴,秦振南和秦老爷子,都不是什么泛泛之辈。我忽然很同情秦承炎了,以他这耿直的性子,能在那种家庭背景里出类拔萃,还真不容易。

我顿了下又道,“秦司令,那你为什么对崎川手下留情了?”

“抛开他曾是我老师不说,他的背景也十分强大,在日本军方很有分量。眼下我们跟日本政府的关系势同水火,我也不想再节外生枝了。之前一个田中佐野就够令人头疼了”

“可是,看他那样子未必肯放过你。”

“不怕,我这个人胆子很大,从来没有惧怕过任何人,任何事。”他淡然一笑,忽然站住了,转身对着我,“夕夕,刚才那么危险,你为什么奋不顾身要来救我?”

“因为你救过我嘛,我出于本能也要去帮你的咯,而且那个混蛋很卑鄙,手里有暗器。”

“他最厉害的便是暗箭伤人,这确实他的优点之一。我也是太大意了,当时都忘记了曾经被他暗算过。谢谢你,若不然我肯定就被他伤到了。”

“你会被伤到么?我都觉得自己是多管闲事了,明明你就可以应付的。”看秦承炎这云淡风轻的样子,我就知道他肯定有能力化解那场危机,我确实多虑了。

他伸手捏了下我的脸,道,“傻样,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来保护过我,哪怕是小时候。”

“……你们秦家那么厉害,你又是秦家的大公子,怎么会没有人保护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