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春朝,三月六。

左小吟记得,她入狱那年,左府后院杏花早早开了。到了三月初,便已是似残雪一般褪了妖娆的红。

经风一吹,春雪满天盘旋,象谁家女儿泪浸的黛妆——红着眼角,相思半老。

她曾就是那样的女儿家。

常为了那人,在春初夏满的时候,偷偷羞红了脸,或者哭红了眼。

那人叫简止言。

简止言是一个落魄官宦家的子弟,因其父母和当朝宰相左卫有着同门渊源,全家落魄之后,便自小寄于左宰相府。而她是左卫和一厨娘的私生女,爹不疼娘又早死,便是见不得人的身份,从小是在下人堆里长大。

但总归,是青梅竹马。

每一年,那个瞳色似水的温润少年,总会悄悄叩响她的窗户,给她送上一打杏花笺。

浅墨半书,缱绻的词句,一点点的烫着左小吟的心。

她想,她会象简止言许诺的,做他的妻。

于是她从十五岁开始,每天夜晚都会熬夜缝着嫁衣,就好似明日,就会有人来娶她。

她那羞涩的愿望,如约而来。只不过,换了一种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方式。

简止言生性温和贤德,遗了祖传的书卷气和聪慧,及冠之年便得了进士的名号。而庆历十四年三月,一直寄居左府门下的简止言一鸣惊人,殿试之上,他才姿横溢,翩翩之度,使龙颜大悦,一举夺魁——是为状元。

之后。三月初六,简止言入赘左府,迎娶左卫宰相之女,左盈。

晴天霹雳?哭笑不得?

当简止言牵着左盈的手踏进门坎,一直缩在角落里的左小吟,愣愣的看着那个男子脸上温柔的笑,那个大家闺秀的倾城之色,般配之若金玉水月。

杏花早开了,可那人却牵起了别人的手。

左小吟浑噩的把自己锁在房间,抱着缝好的嫁衣发怔。不是生不恨嫁时,而是恨嫁不逢时。

半夜的时候,却忽听有人敲窗,叩叩三下,竟是简止言惯用和她相会的信号。

左小吟几乎是跳下了床,扑到门前。见到那人熟悉温和的笑,她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小吟。”他进了房间,转过身,一把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