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绾绾端着酒杯停在了大屏幕前,她仰望着画面,眼眶发烫。

这是一个新墓碑,上面有个熟悉的名字:孔侑……

照片上的孔侑一身戎装,年轻的脸上笑容灿烂!

为什么没有人通知她?

孔侑怎么牺牲了?什么时候的事?

她掩住嘴,缓缓朝着屏幕举高杯子!这群人啊,他们为了什么而拼命?为了什么而去战斗?就为了她们这些醉生梦生的凡人吗?

容湛,他那一身的伤就是从画面里这些硝烟炮火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吧?

她昨晚怎么没问一句,四哥,你疼吗?

“喂,老板,你放的这是什么鬼?老子要看球!”有人大吼了起来,用杯子在桌子上乱敲。

“吵什么吵?”尚筱雅也想起了这个名字,捂了捂嘴,瞪了那人一眼。

“小娘们,你还挺凶啊!老板,换啊,谁要看这些死人哪?晦不晦气?老子还要赢钱呢!”那人站起来,冲着吧台大声嚷嚷。

慕绾绾转头,怒视着那人,愤怒地说道:“没有这些死人,有你的太平日子过吗?赶紧道歉。”

“哎哟,死的是你家的人啊?你男朋友?你看看我,顶替他怎么样?”那人歪歪嘴,看着慕绾绾的脸,语气轻佻,随手一挥,砸了一叠钱在桌上。

这座小城啊,已经浮夸到认不清它本来的样子了。资本涌入,大小公司遍地开放,拆迁带来的财富让人一晚之间迷失了方向。

钱是好东西,让你享受好生活。钱也是魔鬼,让你忘了干净的初心。

慕绾绾不再理会他,看着赶来的老板冷冷地说道:“清场,这里我包下了。”

“啊?”老板楞住了,慕绾绾穿得一身素净,不像太有钱的样子呀。

“没听清吗?我们老板包场!”夏洁从包里掏出卡,往桌子上拍,“马上清场。”

“哎哟,和老子比钱多?”那个男人也急眼了,也掏钱继续砸,“老子今天还不信了,老子今天就要在这里喝酒,给老子拿酒来。”

“喂,你是什么东西?没看到电视上放的都是英雄,是烈、士?”夏洁气得直跳脚,“你嚷嚷个屁啊!”

“烈个屁,全是拿我们的钱养下的废物,我们纳税,他们才有钱吃饭。”男人趾高气扬的拍桌子。

慕绾绾一杯酒直接泼到了他的脸上,恨恨地骂道:“滚!”

“凌少说,限五分钟之内清场。”此时又有一个人跑了过来,俯在老板的耳边小声说道:“这是凌少的女人。”

老板楞了一下,立刻挥手说道:“赶紧清场,都清走。”

“喂,你知道老子是谁吗?”那个男人粗着喉咙大声嚷嚷。

“赶紧拖走,还楞着干什么。不想开店了?”慕绾绾从未以权势压过人,但此时她真想变成最有权势的那个,把这些狗屎不如的东西们统统丢进深海里,免得他们出来祸害人间。

为什么这些人可以享清福?孔侑却只能长眠?

为什么好人要早逝,坏人却还继续享受美酒?

这不公平啊,不公平!

慕绾绾眼泪急涌,抱着双臂蹲了下去。

四哥,他是怎么在那样的环境里撑下来,他是怎么回来的?就应该抱抱他,不应该发出那样的尖叫……

就算是最普通的路人,也不应该对他那样冷漠。

如果他再次去执行任务,会不会像孔侑一样,只有这个冰冷的墓碑留在世间?

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叠得整齐的蓝手帕递了过来。

她扭过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站在身后的官凌止。

酒吧的人已经走光了,只有满屋子的光,满屋子的酒味儿。

官凌止弯下腰,把无力的她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半晌,在她的耳边沙哑地说了两个字“找他……”

慕绾绾一个激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官凌止说话了?

官凌止抿了抿唇角,揉着她的头发,冲她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凌止对不起。”慕绾绾猛地抱住了他,哭着说道:“真的对不起,我看到他……我就什么都顾不了,凌止……真对不起。我还是辜负你了……”

官凌止的双手僵硬地垂着,好半天之后,突然抱紧了她。抱得这么紧,就像要把她揉进灵魂里去,让她再也无法挣开一样!

“别哭……我爱你……”官凌止把脸埋进她的头发里,滚烫的眼泪融在她的发间。

慕绾绾用力点头。

她当然知道官凌止爱他。

从孤儿院里一见,到现在,这么多年,她在官凌止心里是女英雄的化身,是他眼里的光,一天又一天地走过来,她是官凌止心尖上那朵永远怒放的花。

但花开放了,花的心里惦念着却是另外的人。

官凌止心如刀割,却又不得不放手,看着她走开。

“绾绾……”他的双臂收得更紧了,沙哑地说道:“以后……再不能抱你了……”

他的声音很低哑,很僵硬,很难听,像乌鸦在月光下,无奈地低泣。

但是这又是慕绾绾的耳朵里最让她不舍的声音。

问世间,还有谁会像官凌止一样无怨无悔地守着她,爱着她,不求半点回报地陪着她?

没有了,再没有第二个人。

官凌止能做到的事,容湛可能都做不到。